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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6:17 作者: 曉渠
    「啥事呀?還背著六兒?」

    四頭進行了快速的眼神交流,最後集中在老五身上,老五會意,跟宋澎湃坦白:「周末跟你媳婦兒她們寢室不是有聯誼嗎?老三掌握到第一手資料,她們寢一女同志於本周正式公開跟土木系的學生會主席的情侶關係。」

    「是我反she弧長,還是你表達能力差?這都是哪兒跟哪兒啊?」

    「是你反she弧長,」老五先回答他的問題,繼續說,「這樣她們寢室,去掉你媳婦兒,就剩四個單身啦!我們核計著,帶上小六的話,正好多一個男的!」

    「哦,」宋澎湃明白了,「又不是雙邊會談,非得一對一啊?」

    沉默的老二呆不住了,「跟你分一個媳婦兒,你干啊?」

    「就是個聯誼,大家先認識認識,互相都可以選擇,別弄得這麼嚴肅!」

    「典型的飽漢子不知餓漢子飢!」老四也加入討伐陣營,「我們要本著合理分配,友好協商,以一對一速配為目的參加本次聯誼!」

    「那為什麼不帶六兒啊?」宋澎湃還是沒明白。

    「就說你弧兒長!」老五隻好把本來已經非常簡單的事情,繼續進行深一層簡化,「六兒那模樣的去了,咱四個不都沒戲麼?」

    「啊,原來是這麼回事啊!」宋澎湃如夢初醒,「你們真陰啊!平時還裝得跟同志戰友一樣,關鍵時刻,搞分化排擠,損到家了!」

    「這麼做是為了鎮守我們的愛情!」

    「對,鎮守我們的女人!」

    「六兒知道了多難過啊?」宋澎湃還是不忍心。

    「難過什麼呀?他小,不懂。」

    「他那條件的,想要什麼樣兒的沒有,還用等聯誼?」

    正說著,坐在窗邊的老二看見楊蔚提著水壺進樓門了。

    「六兒到樓下啦!別嘰嘰歪歪,就這麼定了吧!告訴六兒聯誼取消了!」

    「我不管,要說你們自己說,我下去幫他拎水去!」

    宋澎湃跑到樓下,正看見楊蔚要上樓,上前幫他拿了兩壺。楊蔚挺高興,說這點兒東西我還拿得動。

    「跑下來不是就幫我拿壺吧?」

    「呵呵,」宋澎先跑上樓梯,背對著他比較好撒謊,「就是幫你,還能為啥?」

    進了寢室,楊蔚把水壺一個接一個整齊地擺在窗台上,問老五給他打了什麼飯。

    「就你點的雞丁和豆腐唄!」

    幾個人圍坐在桌子前,開始吃飯,老五邊吃邊說:

    「六兒,那個,跟大嫂她們寢的聯誼取消了,跟你說一聲。」

    「哦,我本來也不想去,周末得去學生會畫板報,沒時間,你們好好玩兒吧!」

    宋澎湃的大腳狠狠踹在老五腿上,老五楞沒敢吱聲,跟其他幾個低頭扒飯,「劈里撲魯」吃得跟豬一樣。

    「那天你們吃飯的時候,可別這麼大聲,給女孩子留點好印象!」楊蔚笑著說。

    「嗯,嗯,知道,知道。」

    六個人吃著飯,各想各的心事,操場上,下午有足球賽,啦啦隊正在彩排,嘹亮的女聲,美妙得象是春日的鳥鳴。

    楊蔚在寢室樓樓下看見金媛拎著皮箱站著,臉上挺著急,金媛是個非常大方的女生,雖然寢室大廳有電話,阿姨可以幫忙找人,但因為他們住二樓,她有時候就直接站在樓下喊「二一四有人嗎?」弄得經常有男生光著膀子站在窗口沖她打口哨,她也不介意。今天這麼老實等,估計是沒找到老大吧!

    楊蔚連忙走上去問她有什麼事情,金媛跟他們寢室的男生都很熟,見他就跟抓到救星一樣:「你能找到宋澎湃嗎?這個死人,我今天回家,跟他約好送我上火車,他竟沒影兒了,打手機也不接。」

    「他去開會了,」楊蔚說,「導員臨時叫他去的,你幾點火車啊?」

    「還有一個半鐘頭。」

    「我送你吧!」楊蔚拎起她手上的箱子,看上去挺沉,「打車去?還是坐公車?」

    「打車吧!沒時間了,謝謝你啦,六兒。」

    金媛跟宋澎湃叫楊蔚六兒,二一四寢,除了宋澎湃,就六兒對她最好,有什麼要幫忙的,肯定答應。打車到了火車站,還沒等她說話,楊蔚已經買了站台票,一直把她送到座位上。火車開動前,金媛對他說:「聯誼那天我趕不回來了,你們好好玩吧!我們寢的小姑娘都可喜歡你呢!」

    楊蔚一想就明白,心裡偷偷笑了笑,這些人真是的,累不累啊?沒跟金媛說,祝她一路順風,臨走前,不忘囑咐她到了家給老大打個電話,省他擔心。

    「我就不打,讓他擔心去吧!」金媛皺著鼻子使壞地笑,顯得格外可愛。楊蔚沖她揮揮手,火車開動,慢慢加速,消失在刺眼的陽光中。空無一人的站台只剩他一人,轉身往回走的瞬間,迎面吹來一陣初夏暖融融的風。

    文藝部和宣傳部聯合排了一場話劇,叫做「鎮守愛情」,這在寢室掀起了一陣迅猛的「鎮守」風,不管說什麼,繞著繞著,就得繞到鎮守上。

    宋澎湃因把書包順手放在老三的床上,立刻招開抗議:

    「老大,把你的書包挪一挪,當我床鋪沒鎮守是咋的?!」

    老二發現老五偷他的紅燒肉,抓住筷子便打:

    「你又在我飯盒裡挑肉吃?別逼我鎮守我的飯盒!」

    早上廁所擁擠,老四敲門罵:「你他媽的拉的是什麼屎?快點快點,憋死我了!」

    裡面傳出回答:「滾開!別耽誤我鎮守馬桶!」

    楊蔚看他們滑稽的模樣,感到很好笑,卻從不跟風,老五不死心,終於忍不住問:「六兒,你不想鎮守啥呀?」

    「沒啥可鎮守的!」楊蔚嘴上這麼說,心裡卻一直在思考著答案,他不知道,自己該鎮守點什麼!

    因為演出臨近了,海報要做好幾個,放在不同地方宣傳,宣傳部畫畫的人忙不完,楊蔚答應過去幫忙,他正經學過幾年,一露手藝,立刻技驚四座,文藝部部長更是粘著他不放,非要他幫忙畫主宣傳的海報,這幾天每晚上都在學生會的辦公室里畫。

    可他本來就不想參加那個聯誼,自從初中起,追他的女孩子向來不少,就象老五說的,他不可能缺女朋友,除非他自己不想。宋澎湃還傻了吧嘰地問過他,給你送紙條那些女的,你一個也沒看上啊?

    楊蔚不知道怎麼回答,雖然跟寢室其他五個人都已經處得象兄弟一樣,宋澎湃對他的照顧和幫助,更比兄弟還親,可他還是決定把自己是同性戀的事情放在心裡。他始終害怕說破以後,兄弟都做不成,而他需要這種朋友關係,把自己放在宋澎湃身邊,又不用擔心什麼罪惡感。

    正在說專心不專心,說分心不分心地畫到一半,門開了,社團的白小冰走了進來,她也是這部話劇的女主角。

    「我就過來看看你畫得怎麼樣了,沒打擾你吧?」

    「沒,」楊蔚說,「你坐那頭吧,別過來了,這裡都是油彩,別弄髒你衣服。」

    白小冰沒介意,走到楊蔚身邊,越過他的肩膀看過去:「宣傳部那些人畫點東西,把這裡弄得到處都是油彩,你怎這麼幹淨?東西擺得那麼整齊,不象藝術家啊!」

    「誰說我是藝術家的?我不喜歡東西亂放,蹭上油彩也一定要先弄乾淨,不然就畫不下去。」

    「男生象你這麼幹淨的可不多!」

    「這是毛病,我以前有潔癖。」楊蔚把老五跟他說的原話搬出來,「男生太乾淨,讓人看著不舒服!」

    「這是什麼謬論啊!」白小冰「咯咯」笑起來,「以前有,那現在是不講究了?」

    「好多了,」楊蔚站直身,覺得彎了半天腰,後背疼,「至少不會影響到別人。」

    「累了休息一會兒吧!」白小冰說著把窗戶開大,「今晚空氣可好呢!」

    楊蔚想起老五的總結,「女人一跟你聊天氣,就是對你有意思啦!」

    「照你這麼說,預報天氣那女人,不是天天跟人示愛?」宋澎湃好死不死的一句話,當時就把楊蔚笑倒在床上了。

    宋澎湃敲了敲門,聽見裡面回答的是一個女聲,立刻猶豫該不該進,沒辦法硬頭皮推門,果然,楊蔚跟白小冰肩並肩站在一塊兒。

    「那個,我,沒什麼事兒!」

    「你進來吧!」楊蔚沖他招手,「我還給你留了塊兒上色的活呢!」

    白小冰見兩人有事,也不好意思耽誤,就先走了。她一離開,宋澎湃才感到放鬆,臉上不懷好意地說:「我說你聯誼也不參加呢!原來是佳人有約啊!」

    「我不參加,不正好合了你們的意嗎?」楊蔚把幾盒油彩挪到宋澎湃跟前,要他照著樣本,給幾個地方上色。

    「你,你都知道?」宋澎湃心虛,連忙按楊蔚指示開始幹活。

    「金媛跟我說的,你說你們怎麼也得統一口徑啊!」

    「他們哪敢告訴女生那頭?怕她們知道,就都不去了。嘿嘿,我不是故意瞞你哈,反正你也不稀罕那些,對了,得謝謝你幫我送金媛上火車,我還真給忘乾淨,不然就發簡訊,讓她自己去了。」

    「謝什麼,都是兄弟。」

    宋澎湃見楊蔚沒生氣,心裡挺高興。剛開始認識的時候,覺得他肯定是個挺不好相處的人,不僅因為愛乾淨那毛病,還有他凡事做得太完美,就難免對別人的要求就高。後來慢慢了解,他發現,雖然楊蔚這人性格上細膩起來,有點女氣,其實心胸開闊,為人低調,對人實在,一點也不浮不虛,打心眼兒里喜歡這個人。

    透過被白小冰大大打開的窗戶,黃黃的月亮升起來了,快十五,又大又圓的,風從海上來,帶著股略帶鹹味的清涼。宋澎湃和楊蔚邊聊著天,邊幹活,天南地北地扯,沒個重點,沒個邊際,但說得很愉快。

    忽然,宋澎湃大叫一聲:「完了!」

    楊蔚不知所謂地看著他,「怎麼了?」

    宋澎湃桌子邊兒拎起一個塑膠袋兒,裡面一攤水,他苦喪著臉:「我本來給你買了雪糕的,見白小冰在,就忘一邊兒,都化了!」

    楊蔚看著懊惱得抓耳撓腮的宋澎湃,「呵呵」地笑起來:「得了,你心意我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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