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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6:11 作者: 曉渠
    「這種緊急情況也不能通融一下?」

    「佟哥……」她面露難色,又要哭了。羅建梅向來八面玲瓏的,倒沒見過像今天這麼失魂落魄的,這女人一輩子泰順,蘇楊也算是他的磨難。

    「那算了,你該走就走吧!」我安慰她,「蘇楊也沒什麼危險。好好養著就沒事兒。」

    「佟哥,蘇楊在這裡也沒了親人,就得靠你了。」

    。

    「不用跟我客氣,我把他當親弟看得,你放心吧。」

    「佟哥,蘇楊和我將來都不會忘了你的,大恩不言謝,我怎麼說也表達不出心裡的感激。」

    羅建梅不得不走,挺捨不得的,我走出病房,找了地方抽菸,由她幾分鐘和昏迷的蘇楊獨處。過了一會兒,羅建梅走出來,眼睛紅紅的,他說每年上午他在過來。我捉摸著,還是跟那坦白說:「蘇楊要是醒了,也不好太激動,明天就不要告別了,等他好一點,我再跟他說吧。」

    羅建梅肯定也覺得我說的又道理,點了點頭。

    「你爸爸媽媽也在吧?明天去機場,需要車嗎?」

    「不麻煩了,我們打車去,」羅建梅離開前,跟我說,「這事兒我不能跟我爸爸媽媽說,他們本來就對蘇楊有偏見,要嫌他事兒多了。」

    「我明白,慢慢來吧!」

    送羅建梅到了樓下,外面下了小雨,她揮手與我道別,路燈的扇形光暈里,是細細的雨,斜斜地飄下,她穿著白色的平底涼鞋,修長單薄的身影,在雨里,走得很從容。

    剛回到病房,王超的電話就追來了,我連忙到走廊里去接聽,他張口就問:「怎麼蘇楊他奶是精神病啊?」

    第43章

    「我今年去了,找到那個叫楊芳琴,療養院說她是蘇楊的奶奶,有精神病的,怎麼回事?他和你說過嗎?」

    腦袋裡好多的疑惑茅塞頓開,他從來不在我眼前提他奶奶,總是偷偷摸摸的。他身上的來歷不明的淤青,不似同齡人該有的疲憊,他突如其來的沉默,和一次欲言又止……原因都是因為他的奶奶,精神上有問題。

    我怎麼一點兒都沒這上頭想呢?肯定是他爸爸出世的時候受到刺激了,這些年,他沒依沒靠,就帶著個精神病的奶媽,日怎麼過的呀,想起每次他跟我打太極時,我對她的冷漠和埋怨,簡直腸子都快悔青了「他奶現在怎麼樣?」蘇楊肯定是他奶犯病的時候給傷的,「你看見她本人了嗎?」

    「沒看見,護士說是睡一下午了,晚飯都沒吃,叫不醒。」

    我心裡一急:「你趕快回去確定一下,看那是不是病了。那裡的護工對她不上心啊?」

    「還能怎麼傷心?又不是自己親奶奶。蘇楊倒是常去,我這就過去看看。你不親自去看看阿?」

    「蘇楊住院了,我得守著他。」

    「阿?給他奶傷了呀?」

    靠,這人腦袋怎麼轉這麼快?但我不想怎麼跟他說,搪塞過去:「不是,病了。你讓療養院多幫著關照一下,不行給護工塞點錢,回頭我給你。」

    「還有你教阿?」王超意味深長地說,「幹嗎呀你,你怎麼又轉性,決定把他找回來了?」

    「你先別管,以後再跟你詳細說,趕緊去吧!」

    我回到病房裡,蘇楊好像有感覺,大概傷口疼了,眉頭一陣一陣地皺起來。我坐在他身邊兒,目不轉睛地看著他。去年這個時候,我透過般我是連百葉窗的fèng隙,看來他跟著傑西卡離開的背影,單薄卻挺拔,直到消失在走廊盡頭,他也沒有回頭。

    有此,我做過個很奇怪的夢,因為相遇那一天,蘇楊離開的身影,只是這次,他活了頭,並且,看見了我。我以為他會笑,可是,他沒有。

    蘇楊半夜醒過來的,疼得挺厲害,護士給他打了針,我看他又要昏睡,趕緊趁他那短暫的清醒,跟他說奶奶很好;,別擔心。他像是卸了多沉的擔子,阿睡得沉多了。我在外面的小床上,將就睡了一晚,第二天一大早,我趕回家。昨天給阿姨打電話,他過來住了一晚,幫我看家看狗。

    回到家,收拾了幾件衣服,蘇楊在我這裡有些換洗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我給她買到。阿姨聽說蘇楊住院了,很心疼,該繼續廚房幫我用高壓鍋緊急燉了粥。我把東西都整理好,裝進一個旅行箱,塞文戀戀不捨的用我到門口,我匆忙的摸摸他的大腦袋,揪了揪耳朵,趕緊走人,不然它又要耍賴了。

    我姐昨晚就來好幾個電話,我都沒接,那會兒特別鬧心,哪有心思應付她。這一大早,她電話又追來了,這女人嗅覺是真靈敏!我沒瞞她,直接承認:「朋友傷了,女朋友在國外,我得去看看他。」

    「誰呀?」

    「就我幫他報送研究生那個,你不認識。」

    「哪家醫院?要幫忙嗎?」

    「現在還行。」我突然想起蘇楊的奶奶,「對了,姐,你認識比較好的療養院嗎?姥爺以前住的那間,交錢再找找人能不能讓進?」

    「怎麼可能!那地方有錢也沒用的。我說你都從哪兒攬的這些破事兒吶?」

    「不肯幫忙就別羅嗦了啊!」我著急掛電話。

    「佟琥,」我姐突然語重心長地說,「你有什麼事,可別瞞著姐。」

    「恩,你放心。」

    我到了醫院,蘇楊已經醒了,昨天匆忙雇的一個護工,還挺不錯的人,已經幫著他洗了臉,頭髮稍沾了水,濕潤而熨帖。護士說可以適當進流食,我把手裡東西放下,盛粥出來給他,並順便讓護工先出去休息,有事再找他。

    蘇楊不肯吃,說不餓。我沒強迫他,把保溫瓶擰嚴實。病房裡頓時沉靜下來,有些尷尬,幾個月沒見,我和他都是心知肚明,昨天情況緊急,什麼都沒功夫想,這會兒倆人面對面,神智清醒,沒有任何藉口了,還真是挺末不開的。誰讓我當哥,還有錯在先呢!關鍵時刻,還得我先不要臉。

    「我昨天讓王超去看你奶奶了,說沒事兒,就是睡了一天。剛剛打電話來說已經吃了早飯,挺正常的。等下午的,我親自過去看看,」我坐下來,盯著他扎點滴的手背兒:「你怎什麼都不跟我說?」

    蘇楊的眼帘低垂,長長嘆氣:「怕你瞧不起我。」

    「這話說的,我幹嘛瞧不起你?誰還沒老人?」我碰了碰蘇楊,問他,「是不是你奶奶情緒失控,把你傷了?你昨天偷偷跑回家,療養院的人都不知道你奶奶傷人。」

    「她不是故意的!」蘇楊突然有些激動,嚇了我一跳。

    「行,行,不故意就不故意,你急什麼呀?」

    蘇楊呼吸很急,我怕他是抻到傷口,起身想要安撫,他抓住我的手,急切說道:「哥,你一定不能跟別人說,他們會把我奶關起來的!你沒見過精神病院關人,是綁在床上,動都不讓動,很不人道。我奶不是瘋子,她只是心情不好的時候,情緒比較激動,難控制,我說真的,是真的!」

    「我信!我信你成了吧?」我按住蘇楊的肩膀,「你放心,我保證不和任何人說,你還信不著你哥嗎?」

    「我就她這麼一個親人了,哥,她比我自已命都重要的。」蘇楊哽咽著,不再說話,我知道他是不想在我跟前哭。原來,上回他喝醉,是為了他奶奶,我這個二百五,一直以為是因為羅建梅呢。

    「以後,哥幫你照顧她!你的親人,就是我的親人,不用跟我見外。」

    蘇楊側頭盯著我,眼睛還是水汪汪,看得我暈頭轉向的:「哥,我不該連累你的,不應該。」

    「可是,我就想你能連累我,越是關鍵的時刻,你越得能於連累我才成!」我逗著他說話兒,「昨天你怎麼不打電話給我呢?至少也自己去醫院啊!跑回家,躲在浴室算什麼呀!」

    蘇楊靠在枕頭裡,神態淒涼而悲苦,他悶了好段功夫,才終於和我坦白說:「那時候,就是不想活了,我覺得,要是非死不可的話,想死在你借我住的那個家裡。」

    據說,老去的動物都會尋找一個安全的地方,等待死亡。

    第44章

    這話題太沉重,我必須找個玩笑逗他一下:「你怎這樣啊?這齣過人命的房子,你讓我以後怎麼賣?」

    蘇楊抬頭看著我,臉「騰」地就紅了,抱歉地說:「我……我沒想那麼多。」

    「對呀,幸虧羅建梅夠機靈……」一說起她,我這才想起來,這會兒估計已經要去機場了,「她昨晚守到你挺晚的呢,今天趕飛機,我就讓她不用來了。」

    「不來也好,不然又得哭了,我都不知道怎麼安慰她。」

    蘇楊嘆著氣,陷入短暫的沉思,我想,他還是有點捨不得羅建梅。只是,他可能不會把自己的心思表達出來而已,他也不想羅建梅走得不放心。

    護士過來換了藥,蘇楊體力還是沒有恢復,連飯都沒吃,就睡過去了。我昨晚也沒睡好,到了外間的小床上眯了一會兒,昏昏沉沉地,做著亂七八糟的夢。我是被手機吵醒的,來電顯示上寫著王超,我猛地清醒了,趕緊接聽。

    「我今天早上又跑了一趟,」王超的背景有點吵,好像在什麼排練的地方,「他奶挺好的,睡醒了,說早飯吃了很多,估計餓壞了。」

    「你見到她了嗎?」

    「見到了,在娛樂室看電視呢,我覺得挺正常啊,看不出有病,還跟我說了兩句話呢。」

    「你都囑咐了吧?」

    「沒問題,你吩咐的,我還能不給你辦周全吶?蘇楊怎麼樣?我過去看看他?」

    「挺好的,過幾天就能出院了。你忙你的吧,這幾天我都得看著蘇楊,他好了,我請你吃飯。」

    「那些都好說,」王超那頭的環境突然安靜了,估計是換了地方,「誒,我說兄弟,打聽個事兒啊?」

    「說吧。」我一邊歪頭講手機,一邊往病房裡看,蘇楊還在睡,朝里蜷著身子,他真是瘦了,那麼躺著,又細又薄的。

    「江洪波和鄒童是不是徹底分了呀?」

    「你問這個幹什麼?」

    「沒,沒什麼,就好奇唄!」

    「操,你別在我跟前兒裝,打聽這個幹什麼呀?」

    「唉,你說你這人……有人托我幫忙問問。」

    「誰踐的呀?人倆分不分,管他屁事兒!」

    「哎呀,他就是對江洪波有心思唄,鄒童不要,還有人當寶貝呢!」

    「什麼人?江洪波又不是揀破爛兒的,什麼B人都要。」

    「得,得,不跟你說了。」王超見我心情不慡,不再糾纏,識相地掛了電話。

    我在醫院裡,寸步不離地陪著蘇楊。過了兩三天,他胃口稍微好點兒,肯吃東西以後,我放心多了。雖然我們之間還是有些芥蒂,但我們都十分努力地當做過去幾個月的決裂並沒有發生過,我和他都很默契地,對性向話題避而不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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