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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5:58 作者: 曉渠
「你最近不高興?」肖恆問。
「為什麼這麼問?」
「直覺,你總是悶悶的,開心都是裝的。」
馮嘉沉默著盯著肖恆,看著他眼中的自己,半天才說:「你太敏感了,可能是我學習有些吃力,所以做很多事都沒心思。」
「那裡跟不上?我可以幫你嗎?」
「你也忙啊!怎麼好麻煩你。慢慢來吧,也不是說糟糕到過不了。」
肖恆放開了他,並肩跟他躺著:「你要是有什麼心事,一定要跟我說,馮嘉,我怕我會忽略你。」
「你當我是怨婦啊?」馮嘉一檸身,枕在肖恆的胸口,「我自己能行。」
肖恆的心,與他的耳朵,只隔著皮膚和肌肉的距離,馮嘉傾聽著他年輕有力的心跳,在每一次『嘭嘭』的聲響里,都聽得見自己的名字。「這樣就挺好」,他想起剛剛肖恆說話時的體貼和愛護。
這樣就挺好,馮嘉跟自己說。
第五章
感恩節前,中國的留學生有個聚會,馮嘉跟肖恆一起去的,就在聚會上,馮嘉第一次見到傳說中聯邦投資主席的千金。肖恆似乎很吃驚,沒想到她會去,因為她是地地道道的ABC,平時並不怎麼跟留學生社團有接觸。肖恆只好介紹他們認識:「這是我師姐,畢師婕,平時很照顧我。他叫馮嘉,我大學同學,好哥們兒。」
這種聚會上,肖恆總是很活躍,他人際關係廣泛,幾乎人人都認識他。馮嘉並不擅長,坐在角落裡,沒怎麼說話。畢師婕跟他坐在一起,中間只隔了個座位。畢師婕跟馮嘉預料的形象,截然不同。她長得不是很漂亮,也沒有化妝,但勝在氣質好,似乎五官並不出眾,湊在一起卻很舒服,話不多,顯得內斂。身世好,有學識,又安靜可人,她絕對是肖恆喜歡的那個類型。
「你跟肖恆怎麼認識的?」馮嘉終於鼓足勇氣打破沉默。
「說來很巧,他到美國那一天,我剛好去機場接朋友,然後教授拜託我幫著捎個人,就是肖恆了。」畢師婕說話聲音輕輕的,帶著女性特有的嬌柔,她中文很流利,很標準,不帶ABC腔調,「後來做項目經常同組,慢慢就熟了。」
馮嘉心裡一抽,畢師婕認為已經是熟悉的關係,肖恆卻幾乎從沒在自己面前提過她的名字。
「你在哪裡長大?」馮嘉問她,「中文說的很好。」
「在這裡土生土長的,我小時候念中文學校,聽說讀寫都還不錯。」畢師婕說得謙虛客氣,她進退拿捏得很好,讓人跟她在一起,覺得舒服而放鬆,「肖恆經常提起你,說了很多你們的趣事給我聽。」
遠處的肖恆似乎注意到他們的交談,走過來坐在他倆之間:「說什麼呢?」他看著兩人面前空空的盤子,「不去拿點兒東西吃?」
他的出現,讓馮嘉和畢師婕都鬆了口氣,他們三個一起去自助餐那裡揀了幾樣東西,坐下來吃的時候,肖恆問畢師婕怎麼會來這裡。畢師婕坦言朋友約她來,卻臨時慡約了。肖恆看起來跟她真的很熟悉,說起話來非常輕鬆,完全沒有馮嘉的拘謹和小心。
「聖誕節又打算嗎?」畢師婕問他們倆。
「我們想回國的,家裡有老人,很想念。但是簽證還沒弄,機票也不能定,不知道到底能不能行。」肖恆說這話,把自己盤子裡的食物撥給馮嘉,小聲兒地念叨他:「你多吃點,還得我看著啊?」
畢師婕似乎很欣賞他們的親密無間,既然肖恆回家看老人都要帶著馮嘉,看來關係絕非一般的。
「需要幫忙嗎?」他問肖恆,「我家裡有熟人,簽證辦得很快的。」
「哦?中國護照也行嗎?」
「應該沒問題吧,三五天辦得好。」
「那太棒了!」肖恆如釋重負,「我這幾天就擔心這個呢。」
「沒什麼,下周把需要的證件給我就行。」
「我們怎麼感謝你呀?」肖恆聲音里掩飾不住欣喜。
「別客氣,我聖誕節也要去中國,說不定還能碰上呢。」
當天晚上回到家,肖恆覺察到馮嘉的沉悶有些異樣,睡覺前,他湊近馮嘉,在他耳邊問:「你不介意畢師婕跟我們一起回去吧?」
馮嘉抬眼看著他,反問:「你幹嘛覺得我會介意?」
「就是同學,你別多想哦。」肖恆自己有前科,自然怕馮嘉吃醋,乾脆先說出來:「你是不是聽到什麼有的沒的?」
「什麼是『有的沒的』?」
「就是說……喂,你還跟我裝糊塗。」肖恆彈了馮嘉腦袋一下,『嘣』地一聲,疼得馮嘉叫了起來:「你有病啊!」
「哎呦,對不起,對不起。」肖恆給他揉揉,藉機親了倆下:「我沒想到這麼重。呵呵,糟糕,別明早兒起來變一傻子。」
「本來就是個傻子。」馮嘉自我解嘲。
肖恆把他的頭抱在懷裡,讓他靠著自己溫熱的胸口,伸手熄了燈。他們再沒提起畢師婕的名字。
過了感恩節就是周末,感冒一直拖著沒好的馮嘉,因為緊張和壓力,病得更是變本加厲。他怕傳染給肖恆就堅持住在學校附近的那間公寓,肖恆在實習公司的項目也到了關鍵的時刻,也是忙得不可開交。馮嘉對學業很重視,他能到美國來念書,肖恆家裡在金錢上對他非常支持,如果考試成績不理想,他會覺得自己沒有盡力,對不起肖恆和他的家人。因此,他向來努力。期末考試以後他收拾了小房間裡的東西,將要拆洗的打包,打算拿回住處洗。同屋的是個上海學生,跟他說,房東前段時間聯繫他,問他明年還要不要續租。「我是要住的,你呢?」他問。
馮嘉正要出門,有些趕時間,就說:「讓我想一想,明後天給你答覆,好嗎?」
「行,那我等你消息嘍。」
掏出鑰匙開了門,馮嘉剛進屋,就看見門口放著一隻女士的手提包,他心裡頓時揪起來,頃刻間,有點不敢往裡邁進。
「你不是說明天才回來住嗎?」肖恆走過來,接過他手裡大包的東西。
本來坐在沙發上的畢師婕,也跟著站起身,笑著對他說:「真是說曹操,曹操到,我們剛剛還說起你。」
「我本來想在那邊呆一個晚上,把床單什麼都洗乾淨,但那裡洗衣機壞了。」馮嘉不確定自己要不要留下,用眼神暗示肖恆。
「還不快點兒進來?」肖恆沖他嚷。見他眉宇間坦蕩自然,馮嘉暫時打消了心裡的疑慮,走進客廳。屋子裡的熱氣,讓他冰冷的身體一時間無法適應,竟然打了個哆嗦。
「這幾天忙得都忘記去取簽證了,還麻煩畢師姐給送過來。」肖恆看著馮嘉憔悴的臉皺起眉頭:「你感冒還沒好啊?」
「差不多了……」
「你拿這話搪塞我快倆禮拜了!什麼時候能好利索?」
「你問我我問誰啊?感冒又不歸我管。」
肖恆見他還挺橫,回手給他一下,威脅道:「小樣兒,你等我回頭收拾你。」
畢師婕見他倆鬥嘴,抿嘴笑了。「我也該走了,」她站起身,「你們好好準備準備,後天一早我來接你們,一起去機場。」
肖恆送畢師婕到了樓下,她家裡有司機在那裡等著,回到樓上,看見馮嘉坐在沙發里,正胡亂撥著遙控器,電視屏幕上,是個西班牙語的少兒台。他走過去,居高臨下地盯著看,可是馮嘉沒理睬他。
肖恆踢了他一腳:「喂,你什麼時候開始學西班牙語了?」
馮嘉這才意識到,關掉電視,沉默地進了洗衣房,將拿回來的床單塞進洗衣機,調整性能,檸了開關,水流「嘩嘩」地響起來。
「你怎麼了?」肖恆倚在門口,問他,「鼻子不是鼻子,眼鏡不是眼睛。我得罪你了?」
「我是不是壞了你的好事了?」馮嘉回身跟他說,語調平靜,完全沒有怒氣,「以後你要是……就給我發個簡訊,我就迴避了。」
「越說越不靠譜了啊!」肖恆聲音大起來,「你這是往哪想啊?」
「我是說真的……」
「馮嘉,你他媽的有病是不是!」肖恆怒火上來了,「媽的,捕風捉影,跟個娘們兒一樣。」肖恆說完,火大的走了。若是以前,他這種話出口,馮嘉肯定生氣的,他們不是動手就是動口,再不就直接冷戰數日。客廳里坐著氣了一會兒,見馮嘉沒出來,想想假期就要來了,他們要回國探親,這麼彆扭著也不好,只得硬著頭皮走過去看看。
馮嘉看上去若無其事地。正專心摺疊著從烘乾機離拿出來的衣服。他若是跟自己對罵或動手,肖恆都能忍受,可他突然這樣『逆來順受』,肖恆倒是七上八下地。
「那些又不著急,明天再疊唄。」他沒話找話。
「得騰地方出來,床單洗完了好烘乾。」馮嘉聽不出在賭氣,好像剛剛並沒有挨罵。「反正今年用不到了,干不干還能怎樣?」
肖恆走過去,從後面抱住馮嘉的腰,下巴搭在他肩膀上:「你沒生氣吧?」
馮嘉搖了搖頭,沒有停下手裡的活。
「你怎麼不罵我?以前我說一句,你十句等著。」
「吵架不能解決問題,再說,有什麽好吵的?」
我們吵得夠多了,馮嘉再心裡暗暗的想。畢業那一年,他們吵得太多,幾乎要由愛生恨了。他這麼艱難才到了美國,就是想跟肖恆在一起,不是為了恨,是為了,好好的,愛他一回。肖恆的懷抱漸漸收緊了,鉗制著他,強迫他轉過身面對著。肖恆的力氣向來很大,朝上猛然施力,馮嘉便給推抬著,坐在洗衣機的頂上。肖恆的手伸進他的衣服里,在他胸腹之間貪婪地撫摸。
馮嘉被勾引得,呼吸粗重起來:「肖恆,」他輕輕地呼喚,「肖恆……」
「少兒不宜,你得要迴避哦,」肖恆壞笑著,掀起馮嘉毛衣,向上遮蓋住他的頭,嘴唇親吻上平坦的胸膛……
馮嘉眼前一片漆黑,任肖恆濕熱的吻在他的身體上攻城略地,從身體倒心靈,淪陷得一塌糊塗。他的手抓著肖恆的肩膀,對發生的一切,沒有推卻,也沒有逢迎。
第二天,他給同租的室友發了個簡訊:「幫我跟房東說一聲,明年我也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