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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5:46 作者: 曉渠
「送冒牌皮包那會不是還在念書,沒有錢麼!孫濤借錢是去賭錢,我要是借了,『娘娘』還不砍死我?一個月花這麼多錢,還不是因為你的自由太貴?你說想分開一陣,想過段自己的日子,我不是給你一個星期五天?就占用你兩天,還有意見呀?」
沈航的筷子掉在堅硬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聲清脆地響。他蹲下身子去揀,攥在手裡,沒站起來。他的頭擱在膝蓋上,長流海擋住了眼睛,不知道怎麼會這樣,也許是先前喝的酒找碴兒,沒吃多少東西的胃也開始抗議地抽痛,接著,整個胸腔都跟著疼,疼得亂七八糟,想起大半年迂迴輾轉地,又繞到起點,再面對茫茫然看不到出口的明天,沈航蹲在原地,看見地面上「劈啪」地有水珠摔碎,濺開,再一滴,又一滴。
蘇輝連忙蹲下身子,用手抬起他的臉,
「喂,你別這樣。」他最怕沈航哭,「有話好好說,你……」
「我喝醉了,蘇輝,你別理我。」 沈航扭頭躲避,卻掙不開大力的手,只能任他抓著,喉結上下顫動,極力壓抑,情緒象是風裡飛散的灰塵,抓也抓不住。
蘇輝的大手在沈航臉上揩了揩,心裡明白他的苦楚,想安撫,又不知從何下手,最後,向著想念良久的臉,慢慢地吻下去……嘴唇一片冰涼,舌卻溫熱……
「娘娘」從機場到達廳走出來,從老遠就衝著沈航招手,待走到跟前,從上到下地端詳:「沒什麼大變化,還以為失戀以後,憔悴成什麼模樣呢!蘇輝要是看見你這麼滋潤,大概又要發飆了。」習慣性地,撥拉撥拉沈航的頭髮,「幾天沒洗頭了?」
「去你的!知道你毛病多,我出門前洗的。」
「娘娘」慡聲笑了,「開玩笑的,有時間我給你收拾收拾。」
他到廈門是因為胡亞亞在這邊有演出,她最近迷上了「娘娘」做的造型,非要拉上他做自己的造型師。
「行,成御用的了,前途無量!」
「什麼呀,店裡的夥計照顧得不錯,我當出來旅遊,主要來看看你這個小沒良心的,說跑就跑,大半年也不搭理咱!」
沈航知道蘇輝到廈門度周末的事情,誰也沒跟說。等計程車的時候,他正猶豫要不要告訴「娘娘」,竟看見對面停車場,潘走了出來。沈航正抱怨著這世界真他媽的小,怕見誰,就能見到誰。潘抬眼看見他,揮手示意,衝著這方向走過來。不是不想跟「娘娘」介紹潘,而是「娘娘」的性情太三八,對這種事情嗅覺跟警犬一樣敏感。更何況,潘剛跟他表明了心意,他心裡也無法理所當然地當做什麼都沒發生過,「娘娘」一挖,他就得露餡兒。這時潘已經走到跟前,對沈航說:「怎麼這麼巧?我來送朋友,等我一下,送你回去。」
「娘娘」果然側眼看向潘,這人對沈航的關懷也太自然了吧?
「要是不這麼巧就好了。」沈航實話實說,也只能硬著頭皮介紹,「『娘娘』,他是潘,我在這裡認識的朋友。」
「潘?潘什麼?」
「潘崢,崢嶸的崢」潘禮貌地握了握「娘娘」的手,「沈航經常提起你。」說著,又轉頭看向沈航,「那,要不要我送你們?」
「送,當然要送,」「娘娘」搶著說,「我們就在這裡等你!」
沈航潛意識裡,伸起一隻隱形的手,緊緊地捂住「娘娘」的大嘴巴。
第十五章
「娘娘」從洗手間裡出來,就看見吧檯那裡,沈航正跟唐鳴聊得歡。也不知唐鳴說了什麼幽默的笑話,把沈航逗得邊拍桌子邊笑,依舊是經典的鵝一樣的笑聲,「咯咯」的。倒是潘給兩人冷落在一邊,翻看著老唱機邊的高高摞起來的CD,面露無聊。「娘娘」想了想,便走過去,坐在他身邊。
「怎麼落單了?」
「哦,」潘抬起頭,沒料到「娘娘」坐得離他這麼近,「我經常落單。」
「說得這麼可憐呀?唐鳴我不了解,你要是等沈航搭理你,難度比較高,象這種場合,他不用主動,找他搭訕的人都排隊。」
「是啊?」潘笑笑,「那蘇輝放心啊?」
「放了屁心呀!要不怎麼管著他,不准他一個人去酒吧?」
「管得住麼?沈航不是個讓人省心的吧?」潘總覺得這個叫「娘娘」的人,似乎在跟自己暗示什麼。
「一般人不行,蘇輝勉強吧?也累得夠嗆。哎,你知道我怎麼認識沈航的麼?」「娘娘」向來健談,也不管人想聽不想聽,開口滔滔不絕,潘倒不反感,當作學習沈航的背景,也覺得有趣。
他說,蘇輝跟沈航都是重點高中的優秀生,牛著呢!高中時候市里運動會,蘇輝200,400都是第一,接力的時候又把孫濤他們落了老大一截,害得他們輸得忒慘的。「娘娘」心裡不慡,指桑罵懷地罵了句,不料,蘇輝聽見就回敬他「死娘娘腔」。
「本來是我不對!可十七八歲的時候,誰管啊?個個都跟流氓似的。再說,罵人不揭短,我面子多掛不住?要孫濤給我報仇。後來有人說蘇輝家裡背景厲害著呢!得罪不起,我們就決定拿他朋友沈航出氣。我們在他們學校門口堵了好幾天,這兩人形影不離,前前後後蘇輝就跟個臭蒼蠅一樣,盯著沈航那小子,一步也不分。」
潘開始有數了,「娘娘」這一番話不是白說,還是有目的帶重點的。大概是跟自己通通氣,蘇輝對沈航是不會放手的事實吧?
「堵了兩天也泄氣,決定不打了,可不要臉的孫濤,看上沈航了,一個勁兒地說『那小子長得真好看』,我一氣之下豁出去了,抓著沈航就打。你看沈航長得跟三好學生似的,打架可是好手!再說孫濤那個沒用的東西,給迷得顛三倒四的,害得我跟人修理得很慘。哎,我跟你說孫濤是誰沒?」
見潘搖頭,「娘娘」接著說,「我家裡那口子,平時好吃懶做,就愛拈花惹糙。誰也沒他煩人!」
「娘娘」 說他高中畢業後學了兩年美發,開始在外語學院門外開了間小髮廊,有次沈航去理髮,還認出他了。不過沈航迷糊糊,也不記仇,倒聽照顧「娘娘」生意的,沒事還介紹些女同學過去。那時候,「娘娘」也隱約感到沈航跟蘇輝關係應該不只朋友那麼簡單,因此那種同類的氣息,讓他們更親近了些。
「最主要的是沈航的頭髮長得好,我就喜歡給他弄髮型,蘇輝不行,長了一腦袋鋼絲,碰一碰都扎得慌。」說著看了看潘,「你的頭髮也不錯,可惜髮型太古板,顯得你老,改天我給你弄弄。」
潘低低笑笑,「謝謝你的好意了,我本來就挺老的。」
「怎麼會?男人到了你這年齡,是黃金時代!比那些除了青春一無所有的黃毛小子有市場多了!」
「你這是糖衣炮彈啊?轟得我找不到北在哪兒了。」
「實話實說,你要追求誰,那人還不老實就範?除了沈航那種粗神經,又給人慣得無法無天的。」
「他也不是粗神經吧?」
「說得對!」「娘娘」立刻接話說,「他還死心眼,凡事想不開。」
說著話,「娘娘」發現本來坐在另一邊的沈航已經跟著唐鳴溜到角落打牌去了。座位上本來就有三五個人,沈航沒玩,擠在一堆人里看唐鳴的牌,手裡拎著一瓶啤酒,還趁人家唐鳴不注意,偷喝人面前酒杯里的威士忌。「娘娘」騰地從座位站起來,心裡因為沈航偷酒喝覺得丟臉,衝到那桌子邊,一把奪過沈航手裡的啤酒,已經空了。
「誰給他酒喝啊?」說著,眼角的餘光瞅見藏在桌子底下的手,正緩慢地向唐鳴的酒杯移動,他連忙把那酒杯也拿在手裡:「你還偷人酒喝?不想活了是不是?」
「沒,」沈航狡辯,「我口渴!」
「口渴不會喝茶麼?」
坐在旁邊的唐鳴也有點看不過去,「他都這麼大了,只喝了一點點而已,不用管這麼緊吧?再說我這裡也沒有茶水!」
「沒茶水,可口可樂也沒有麼?」「娘娘」四周看一圈,「你們眼睛都長沈航臉上了呀?看個沒完沒了,煩不煩啊?」
說著把唐鳴擠到一邊,坐在沈航身邊。潘也走過來,建議這麼多人玩,不如換個大一點的桌吧!樓上的座位都比較寬敞,唐鳴要吩咐了服務生看著樓下,一群人便找了大桌,「娘娘」特別吩咐,讓潘坐在沈航另外一邊。眾人重新點了酒,惟有沈航特殊待遇,得了罐冰鎮可樂。還在他似乎先前偷喝了不少,也不計較。玩到半夜,又猜拳玩遊戲,「娘娘」也是人來瘋,玩得起興了,再不記得看管的任務,沈航見fèng插針,東一口西一口地,又偷喝了不少。回家的路上,已經走不了什麼直線,東倒西歪地掛在「娘娘」身上,也只能搭潘的順風車回家。
睡到大中午,睜開眼,覺得眼皮里象揉進了沙子,磨得難受,腦袋跟裂開一樣疼。聽見衛生間的水流聲,大概「娘娘」在洗澡,他賴在床上沒動,身上每個關節都在酸疼,喉嚨里也象在著火,整個身體熱轟轟,象是發燒了。正考慮著該不該請假,因為他今天晚上有課,「娘娘」一身濕淋淋地走出來,問他:「電吹風在什麼地方?」
「你當我家是酒店啊?沒有那東西!」
「沒有?你讓我這模樣出去見人呀?」「娘娘」苦著臉說,「我下午有任務,胡亞亞今晚有個訪問,我得跟去,嗯,結束也得很晚,就住酒店了。明天上午再來找你!」
沈航心裡說,今晚你想住還沒地方給你呢!蘇冤家要過來,難不成你們其中一個要分我的床?打死也不干!正尋思著,「娘娘」也賴上來,蹭到他身邊,長長地舒了口氣:「這麼躺著可真好!不想出門。」
「急什麼?死了以後天天這麼躺著!」沈航眯fèng著朦朧睡眼,吃吃地說,「你一頭水,弄得我枕頭都濕了!煩人!」
「誰叫你沒有點吹風?」「娘娘」坐起身子,把沈航的肩膀抬著放在自己腿上,雙手抓進他的頭髮,為他按摩。昨晚喝醉了睡得那麼死,他怎麼還有黑眼圈,是長時間睡不好麼?「娘娘」有些心疼,雖然表面說沈航沒什麼變化,也只是安慰而已,這人比以前,還是稍嫌消瘦了。頭有些熱,不知道是不是酒氣還沒散盡。黑髮里的手指稍稍施力,「娘娘」的按摩功力還是了得,舒服得沈航不禁呻吟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