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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5:46 作者: 曉渠
    潘端手摸了摸下巴,很認真地琢磨,他本來想說一百三十多,可又覺得第一次,怎麼也要鼓勵他一下,於是假裝很篤定地說:「一百二吧!」

    打了一場,潘發揮得一般,沈航卻是出他意料地,打了一百一十二。對於第一次玩的人,這是個非常值得驕傲的成績了。沈航在過程中挺享受,結果的好與不好,他似乎不怎麼在意。潘覺得他大概就是這樣的人,可能他平時跑第二,考試拿第一,也不會覺得與別人有什麼不同。

    休息的時候,沈航剛要坐下,潘卻拉住他說:

    「去另一邊坐吧!這裡是吸菸區。」

    沈航挺吃驚的,他知道潘是吸菸的人。

    「你怎麼知道我怕煙味?」點了飲料,沈航問。

    「在唐鳴那裡,我看你是經常躲著抽菸的人。」

    「哦,你還真細心。」沈航感激地笑著說,「有年冬天咳嗽得厲害,咳起來跟要斷氣一樣,嚇得蘇輝把煙也戒了。打那以後,對煙味倒受不了。」

    「你跟他一起長大的?」

    「嗯,幼兒園就認識,一起上小學,中學。他家讓他去北京念大學,他不肯,他跟他北京的家人不怎麼合得來。我們就還留在一個城市,他在一端念理工,我在城市另一端念外語。他大學的時候跟人炒股,掙了點錢,在學校外面偷偷買了個迷你公寓,我們倆那時候就同居,八年了。」

    這是沈航第一次跟潘這麼不避諱地談蘇輝,之前雖隱隱約約地透露過,卻完全不象今天這么正大光明地坦白。

    「他對你挺好的吧?」

    「好什麼呀?總是欺負我。」沈航說著,心裡一絲細細的酸,又不是難過。

    「你不是說,他從小時候就保護你的麼?」

    「一邊保護,一邊欺負。」沈航恨恨地說,「在別人面前保護著,好留給他一個人欺負。」

    潘大笑。人與人間相處的模式是不同的,象他跟唐鳴之間,從沒有過這樣的小情趣。他們同居的時候,沒有什麼值得留念的甜蜜,分開了,也沒說刻骨地疼痛。可蘇輝跟沈航之間明顯是不同的,他們的關係生動而又長久,如今分了,至少從沈航這裡看,是難以忘懷的。他吃飯時會想起蘇輝,喝水時候會想,高興了會想,難過了也會想……他的心給那人占得密不透風,自己真的一點也插不進麼?潘沉思默想,抬頭看見陽光下那淡雅面容,可不試又怎麼知道?

    沈飛在MSN上發了她兒子的照片,時間真快,上次看小傢伙還縮在媽媽肚子裡,這次看已經是個伸胳膊蹬腿的紅撲撲的嬰兒了。沈飛驕傲地跟他說她兒子生下來有八磅重,沈航就沒明白,這有什麼好引以自豪的?八磅?那麼重,簡直不敢相信是從沈飛那小身板里生出來的。初為人母的沈飛,母愛明顯泛濫,對誰都跟對她兒子似的,剛開始聊天的時候,竟然對弟弟也問寒問暖,讓沈航好不適應,不過很快她「刻薄」的面目就露餡兒了。

    「爺爺奶奶還討論呀,這孩子長得象比爾,我心裡說,哪象他爹來著?跟他臭舅舅一個模樣。」

    「象我不好呀?」沈航在鍵盤上磨磨蹭蹭,「我多帥呀?」

    沈飛打出一個大吐的頭像,「長得帥了不起呀?還不一樣給男朋友甩?我兒子將來可別象你是GAY就好。」

    「切!」

    沈航本來也想找個配合的表情,可他的MSN上配備的表情很有限,找了半天也沒找到合適的。他並不因為沈飛的話生氣,他知道,姐姐對這些看得很開放,她並不覺得自己是GAY怎麼樣,相反她鼓勵過自己跟蘇輝的關係,她去美國前一天的晚上說過:「人這一輩子,遇見對的人不容易。我可以為了比爾漂洋過海,你為了蘇輝違背倫常,可是值得,就別管別人怎麼說。」

    「爸媽知道你生了吧?」沈航問。

    「知道,他們給我打電話了。還說聖誕節的時候要到美國來看我,我說免了吧!要看也得連你一起看啊!不如回國聚好了!他們說也好,明年初要去北京參加什麼科技論壇,要一起看看咱倆。」

    這是他們經常見面的方式,沈飛以前叫「入京面聖」,那間固定的酒店,就是他們家的「行宮」。有時候父母也有長假,回到家裡住上一段,四個人都覺得生份,別看沈飛平時鬧得翻天覆地,見了父母,都很客氣,客氣得,不象一家人。

    沈飛聽到他跟蘇輝徹底分手的反應,跟「娘娘」如出一轍:「他真能捨得才怪,我看玄。」

    「玄什麼呀?都說好了的!」

    「你倆在一塊兒的時候,你說話算啊?」沈飛又露出她三八的天性。

    「怎麼不算?」

    「得了吧!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不信你的一面之辭。說真的,你是不是怕他家裡找你談話呀?」

    「怕,我有次看見銀行的提款車下來的武裝,都以為是他爸派人來抓我呢!」

    屏幕上忽然跳出個人頭,笑得很大聲,象女鬼一樣,嚇得沈航一哆嗦。

    「就你?」沈飛扔出一句非常傷沈航自尊的話,「他家裡人跟你談話,你都未必能聽懂。我看害怕的是他們,他家蘇輝怎麼看上你這樣兒的?」

    最討厭這種懷疑他智商的人!沈航一氣之下,下線,不搭理沈飛了。

    蘇輝家裡人以前挺喜歡沈航的,尤其是他奶奶,每次做好吃的,都要叫上他。蘇輝媽媽對他也很特別,她總覺沈航是個很乖的孩子,兒子跟他時間長了,說不定也能慢慢穩重下來。所以每年夏天去北戴河度假的時候,蘇輝媽媽都會特別提醒,「要帶著小航」。是從什麼時候,他們開始防備自己?也是這幾的事了,當他們給蘇輝介紹了無數優秀女子,蘇輝卻看不上眼的時候,就已經隱隱覺得沈航可能是問題。可他們是有名望的家庭,出了這事,也要掩飾的不著痕跡,只是他們看沈航的眼光不再友好,甚至帶著那麼一點,嫌惡。

    沈航夜裡睡得不踏實,天亮了才隱約睡得沉了,好在今天不上班,睡到晚上也無妨,卻忽然門鈴大作!肯定又是鄰居眼神不好的老太太又按錯門牌號了!完全沒睡足的沈航翻身鑽到枕頭下,心裡吶喊著投訴,拜託!你按錯啦,又按錯啦!今天我死也不給你看門!老太太!門鈴依舊響得耐心,一遍遍,呀!呀!呀!受不了啦!沈航光腳跳下床,蓬頭垢面地衝到門口,拿起話筒喊:「這是204,不是205,次次這樣,你眼神不好,麻煩配副老花鏡戴吧!」

    喊完以後,還是無奈地按里開門的紐。剛要轉身上床,門「噹噹」地給敲響了,老太太經常按錯門鈴,但走錯門倒是第一次,沈航剛開了門,門外的人就吼出聲:「你說誰需要老花鏡?」

    第十二章

    不待沈航反應過來,高大身影風一樣卷進來,接著「哐」地,門也被關了個嚴實。那一聲巨響震得他似乎清醒了些,卻依舊是摸不清狀況,整個人如履雲霧。

    「一個人的日子果然很慡啊!跟豬一樣,睡到大中午。」簡單的旅行包放在一邊,蘇輝駕輕就熟到廚房找吃的,結果可想而知,廚房就是擺設,冰箱裡連白麵包也沒有。睡態未消的沈航跟著倚在門口,歪著腦袋,嘟囔著說,「我,我以前就睡到中午。」說完在心裡唾棄了自己一下,說這個有什麼用?再說我用跟他解釋麼?

    「你平時吃什麼呀?家裡什麼都沒有,難怪你瘦得跟竹竿一樣。」

    本來要嚴厲質問蘇輝此時現身,目的何在,聽他這麼說,沈航又忍不住抓一下語病,「你剛才還說我象豬呢!又說是竹竿,自相矛盾,你。」說完繼續後悔,好象又忘了重點。

    蘇輝見他這副模樣,「哧」地笑了一下,從廚房裡走出來,伸頭看了看他的臥室,和客廳另一端的客房,「挺大的,夠兩個人住了。」他坐在客房單人床上,「這么小的床,睡起來不會太舒服吧?反正只是周末了,將就一下沒問題。我的衣服呢?」

    「什麼?什麼衣服?」沈航懷疑自己到底醒了沒有,這人不請自來,在自己家裡轉來轉去,指手畫腳,簡直跟聯合國部隊進駐一樣理直氣壯。沈航覺得好象起床時候低血壓,腦袋裡供血不足,想什麼都想不清楚。

    「我不是留在這裡一箱衣服的麼?你以為是留給你做紀念的呀?找出來!我換了衣服,帶你出去吃飯。」

    「哦,在我房間的壁櫥里。」

    沈航心想你穿的這身不是挺乾淨的?換了又不洗,不是什麼勤快人,還假裝講究衛生,真受不了,一邊想一邊看著蘇輝埋頭在櫥櫃裡翻找外套,腦袋碰上枕頭,好想睡覺!

    「我的那件灰色毛衣在哪?」

    「帶拉鎖的那件麼?在這裡啦!」沈航折身在被子裡翻呀翻,真的扯出那件灰色毛衣。蘇輝臉上卻擺出莫名其妙的表情:「你睡覺拉著我的衣服做什麼?」

    「我高興,你管得著麼?」

    蘇輝看著頭髮亂篷篷,睡衣皺巴巴,還歪著小臉說夢話一樣的沈航,這是他多麼典型的早間形象!這幾星期家裡帶來的煩惱壓抑,忽地散了不少,沒來由地感到快樂,嘴角翹起來:「換件衣服,帶你出去吃飯!都中午啦!」

    「哦,」雖然困,可肚子是有些餓,沈航在床上翻了個身,問道,「可不可以吃四川菜?很久沒吃辣了。」

    「行,你隨便點。」

    沈航慢騰騰地換上衣服,蘇輝見他行動遲鈍,連忙拿了頂棒球帽扣在他腦袋上,便扯著他往外走。剛出了門,沈航回身要鎖門,忽然象是給人醍醐灌頂,跳著腳喊出來:「不對呀!我們不是……不是分手了麼?」話一出口,腦袋終於開始運做,象是打開密碼的資料庫,一幕幕地,所有的都反應過來,「說好了你走你的陽關道,我過我的獨木橋,你又回來做什麼?還要帶我吃飯?誰要跟你吃飯了?」

    說著轉身就要進門,蘇輝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他,

    「沒見反應象你這麼遲鈍的?不是你說要吃川菜的?翻臉比翻書還快呀你?」

    「我那是早上腦袋不清醒!」

    「你那腦袋有清醒的時候麼?」蘇輝說完,拉著他下樓,「沒時間跟你彆扭,餓死了,你知道我不吃飛機上的東西,已經快二十個小時沒進食,你最好配合點兒,別讓我押著你去。」

    「等一下!」沈航拼命往後挫身,「我們已經沒有任何關係了,你又來找我,這算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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