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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5:46 作者: 曉渠
「他不是泡妞忙著麼?還有時間騷擾你?」
「我也這麼跟他說!怎麼知道他急了呀,問我是不是跟你瞎說什麼了,差點把我的店給拆了,天地良心啊,我真是為朋友兩肋插刀了,可你們還真的說插就插啊?這個死沒良心的,天天到我這來鬧事!我,我早晚報警!」
說著,門鈴響,沈航匆匆撂了電話,是送外賣的小弟。天氣熱,也懶得出去吃,他就叫了個海礪煎,蛤礪蒸蛋。把錢遞過去的時候,沈航忽然說:「今天我生日。」
小孩兒反應挺快,連忙說聲:「生日快樂!」
沈航笑了,一邊的臉頰露出淺淺的酒窩,心情莫名其妙地,好了。
下午一點多的時候,書看到一半,沈航覺得肚子跟絞在一起般地疼,剛跑到衛生間,嗓子似乎完全不受控制,吐得天翻地覆,到最後簡直是噴一樣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吃了那麼多東西,又拉又吐,沒完沒了,折騰到三點多,腿都軟了,也沒好轉,只好哆唆著一個人打了車去醫院掛急診。大夫隨便問了幾個問題就確診是急性腸胃炎,按在床上,扒了褲子,狠狠扎了一針。雖然態度冷淡得象對付過期豬肉,藥倒是好用,很快肚子就不疼了。沈航到了樓下排隊交費,領了藥去注she室輸液,才發現生病的人還真不少,裡面大人小孩已經占滿了每一張床鋪椅子,他四周環繞一圈,正尋思著要不要另想辦法,手裡的診斷書和收費發票被人一把抓了去,護士看了他一眼,說:「你去走廊的長椅上掛吧!這裡是沒地方了。」
沈航無所謂,坐著坐著,困了,似乎進入了一種類似淺眠的狀態,神智好象不太受控制,輕飄飄地抽離了身體……某個不知名的下午,太陽懶懶地照著,蘇輝與他並肩坐在客廳的地板上,枕在沙發上的兩顆黑髮的頭,近近地抵在一處。
「你呀,就是個基因突變的怪物,」蘇輝百無聊賴地總結說,「都說苦孩子早當家,你說你怎麼就長成個廢物?什麼也做不好,連起碼的生活常識都沒有。飢一頓飽一頓的日子過了那麼久,按理說什麼腸胃都鍛鍊出來了,你的可好,肚子腸子肝脾腎,沒一個好用的,吃不小心就拉,還怪你瘦不拉嘰沒二兩肉……哎,我這麼說你,你怎沒反應啊?」蘇輝為沈航做夢一樣的神態而感到好奇。沈航磨蹭半天,才慢悠悠地說:「我在想,我要是會電視上演的那種無影腳什麼的,現在一定飛踢起來,快得呀,呵呵 ,讓你無法躲避,然後啊,一下下,都踹在你的臉上,左邊,右邊,再左邊……」沈航慢慢地收回游離不定的狀態,轉頭問蘇輝,「你今天涵養這麼好,要是平時,肯定動手了……」
話沒說完,已經給那人死死地壓住,嘴唇被無情地封鎖,唇齒碰撞了,有點疼,可感覺刺激,象是一場較量,雖然明知道自己是輸的那個,可過程還是讓他很興奮,屢敗屢戰,屢戰屢敗。
仿佛下樓梯時一下踩空,沈航感覺身子忽然向前栽去,有雙手扶住他的肩膀,朦朧中定睛去看,斯文的一張臉,很熟悉。夢似乎漸漸散了,沈航終於重新回到身之所在,面前這人竟是「夏之門」碰見還聊過的潘。他看著幾乎空了的點滴瓶子,帶著關切問:「怎麼病了?」
「沒病,就是吃壞東西。」沈航完全清醒了,「你怎麼也在這?」
「我父親在這裡住院,我去看看他,等下要不要我送你回去?」
「不用,」沈航心想,我跟你還沒那麼熟吧?「我自己打車回去就好。」
「一個人行麼?外面可要下雨了,今晚有大到暴雨。」
「又不是老弱病殘,當然可以。」
大概是語氣里有些不友好,潘似乎尷尬了一下,也沒說什麼,只道「那就行」,便走開了。護士過來,拔了針頭,沈航感覺腿上也多了些力氣,拎著開的藥,走出醫院的大門。
果然是陰得黑黑的天,又趕上下班時間,醫院門前的的士站等車的人很多。沈航查了查錢包,才發現交了費,只剩一張十塊的鈔票,打車的錢也不夠,只好步行到馬路對面找了建行的提款機,習慣性地輸入密碼,打算取幾百塊出來,提款機卻顯示卡內餘款不足。他的帳戶是跟蘇輝一起開的,雖然很少查餘額,可三五萬是有的,怎麼會不足?連忙查了餘額。五塊錢!竟然只剩五塊錢!他很快意識到是蘇輝在搞鬼!他是故意的,提走了錢,經濟封鎖!裡面還有我的錢呢!這個該死的混蛋!
「我他媽的真是二百五,怎麼跟這種卑鄙小人合開帳戶?」
沈航忿忿不平,又無可奈何,乾脆自己安慰自己,「吃一塹長一智,咱不生氣!」
再走回醫院大門口,站在公車站門口,看著那墨綠的站牌,在那些來自外星的奇怪地名里苦苦搜索著,「金雞亭」「西林西里」,真是不走運,一個都沒有,他這些天並沒有四處走,對市區完全沒有概念。問了賣報紙的老太太,很不標準的普通話,隱約聽出:「去匯成轉十九路吧!要過天橋,不然就坐反了。」
沈航心裡問號一排排,匯成是哪裡?再回到站牌找「匯成」,他終於開始對自己的智商產生了懷疑,人啊,路啊,他原來都沒看懂參透過。正在默默地責問著自己,身邊響了兩聲喇叭,一輛寶藍色的馬自達車窗搖下來,潘笑眯眯的臉露了出來:「上車吧!」
沈航四周再看,也想不出自己回家的辦法,索性開門坐了進去,用跟計程車司機說話的口吻說:「金雞亭西林西里,謝謝。」
潘笑出聲,說:「我的車沒計價器,就收你二十塊吧!」
沈航皺皺眉,掏出錢包,連零錢也數進去,末了,吶吶地說:「我只有十三塊五毛。」
「行,那給你打個折吧!」
車子安靜地滑進高峰期的車流中,路燈亮起來,暈黃一片,憋了一個下午的大雨,在沈航眨眼的工夫,傾盆而下。雨刷忙碌左右推著落在玻璃上的雨水,卻也是擋不開,連那本來溫柔的燈光,也在水幕之外顯得朦朧不清,沈航歪在椅子裡,鬱悶地想,今天我生日,二十七了,他奶奶的,跟那小子整得這麼慘,真是祝我生日快樂。
第四章
真是屋漏又逢連天的雨,第二天上午,沈航一邊尋思著借錢該找「娘娘」還是找沈飛,一邊在陽台上洗衣服。衣服塞進去,水也滿了,洗衣機卻很「爭氣」地罷工了。把能撥能擰的扭撥弄了個遍,還是不轉,沈航想起蘇輝教他的「必殺技」,踢了兩腳,依舊老樣子,衣服攢了好多天,而且都浸了水,想拿出來穿都不可能,倒霉到創造吉尼斯記錄了!沈航繞著屋子轉悠了半天,兜來兜去,頭都發暈了,也沒想出什麼主意。只好硬著頭皮打給房東,心裡盼望著是那個QQ上的小天使。
「你弄壞了洗衣機,跟我沒有關係,」依舊是孤僻陰沉,「你要是要修理店的號碼,我可以給你一個。」
「那不用了。」
沈航掛了電話,心想,我自己也找得到人修,可不是沒錢麼?拿出錢包里剩下的十幾塊,早飯都省了,午飯怎麼也不能省,如果現在打電話,不知道「娘娘」什麼時候能把錢匯到帳戶里……正在發愁,電話不緊不慢地響了起來,竟是潘。昨天回來,因為大雨,急著跑,藥落在他的車裡忘了拿。
「要我給你送過去麼?還是你過來取?」
「現在什麼神仙藥水也救不了我了。」
沈航說話時,難以抑制沮喪,潘聽了卻輕聲笑,在他看來,這個北方小伙簡直就是個異類,也不知道他那腦袋裡怎麼想的。
「什麼事這麼嚴重?」
「你能找到不要工錢的修理工麼?修理洗衣機的。」
「社區應該有免費的工人,幫忙老弱病殘的。」
「我,我,在服務範圍之內麼?」
「幫你問問吧!應該可以勉強算病殘,呵呵。」
電話撂了半個多小時,門鈴奇蹟地響了,沈航迫不及待地竄到門口,來人卻是潘,一個人。沈航伸出頭,朝門外走廊樓梯看了個遍,的確沒別人。
「他們不管?」
「管,這不是派我來了麼?」
「哦,我不知道你是修理電器的。」
潘一時無法應付,本來是打趣,沒想到這人竟相信了,
「你是不該想的時候,想得比誰都多,該多想的時候卻完全不動腦,你以前住的地方真的提供這種服務麼?免費修理洗衣機?」
「我?我向來不愛動腦,什麼時候想多了?」沈航拉來了陽台上的門,「別囉唆啦,快來,在這兒呢!」
潘是想,昨天我要送你回來的時候,誰胡思亂想,以為我對你有什麼意思,拒絕得那麼難聽來著?可轉念一想,算了,可能自己誤會他說話的語氣,再說對他有沒有意思,自己也說不好了。
沈航看著潘把洗衣機的後蓋揭開,心裡有些發毛,連忙說:「那個,這是小天鵝全自動,怎麼也得千八百吧?你,你弄壞了,我沒錢賠!」
「放心!我是熟練工!」
潘笑著說,陽光從夾道生長的高大的檳榔樹枝葉fèng隙間照下來,那笑容帶著溫暖和自信。沈航覺得稍微安定些,見潘忙碌半天,也不知道在修理什麼零件,接弄什麼線路,反正好半天又把卸下來的都裝回去,最後一個螺絲落實到位,他在旁邊的水池洗了洗手,說:「好了,應該可以,電路板鬆了根線。試試吧」
沈航半信半疑地接通電源,把先前撈出的衣服再放進去,水嘩嘩地流進去,不一會兒,旋轉的聲音傳出來,簡直比天籟還要美妙,沈航恨不得抓住潘的手,激動地說:「同志,你辛苦了!」
可他光顧著髒衣服有著落,心下里高興,話出了口,變成:「以後電器壞了都找你!給我個電話號碼!」
「我不是修理工,」潘終於忍耐不住,對他說,「我媽的洗衣機也老壞,她捨不得找人修,我幫修了幾次,就無師自通了。」
「那你又說……你這人真不誠實。」
說著「嘿嘿」笑起來,會轉的洗衣機真是太可愛了。
沈航租的房子,廚房特別的小,卻放了巨大的冰箱,兩個人站在裡面,顯得擁擠不堪。冰箱是空的,裡面還剩幾片白麵包和兩瓶礦泉水,陽台上曬了半天,一口冰涼的水下肚,一道涼慡到底,那叫幸福!兩個人誰也沒說話,狹小空間裡,各喝各的水,午後的陽光照進來,彼此間的尷尬和曖昧不清的感覺糾纏上來。而沈航的肚子也適時地,「咕嚕嚕」叫了兩聲,人也因此臉紅,癟了癟嘴,那淺淺的酒窩隱約現了現。潘的心猛跳了一下,連忙從廚房走到客廳,順便說,不如一起吃飯吧,他還沒吃午飯。沈航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自然沒有反對,心裡計劃著,大不了等有錢再請潘吃一頓,還他人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