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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5:09 作者: 曉渠
《冰雪之城/彼岸兩生花》作者:曉渠【完結】
文案:
顧展澎不過是接了一個桉子到一棟別墅裡給葉承安少爺當私人醫生,
到任時才發現這個小少爺十分難纏,不但擺架子不接見他,
還總是彈了一夜的琴擾人清夢。
整棟別墅偌大陰森,僅住了小少爺、唐叔和他三個人,缺少人氣讓大宅更顯寒冷異常,
直到從列為禁地的房間門fèng看見了掛在牆上的小少爺遺照,顧展澎才頓時毛骨悚然、頭皮發麻……
這漂亮的孩子怎麼會這麼陰鬱?他真的死了嗎?怎麼他的存在感這樣真實?
葉承安還留戀人間什麼?……顧展澎追查到最後的原因竟是因為『他在等他!』
午夜裡的呢喃這樣的深刻----皚皚冰雪,
覆蓋著靜謐塵世,月光猶相同,此岸,彼岸,我在彼岸等你,請你千萬不要將我忘記……
【
第一章 天台上的一片月白
高大的歐式鏤花鐵門,徐徐地,向里開啟,仿佛一隻猶豫著睜開的眼。漆黑閃亮的「捷豹」安靜而熟練地滑上寬敞的行車道。暮冬時節,片片山林死氣沉沉的灰敗,而道路兩側翠綠的美洲杉,卻四季如常地綠著,沉默地,一棵挨著一棵。顧展澎坐在車裡,車頂的玻璃天窗可以看見冬日庸懶的太陽,無精打彩地掛在中天。不知道為什麼,從進入大門開始,心裡淡淡升起一股似曾相識的,惆悵,沉悶地,纏繞在心胸之間,竟是揮之不去。
很快他的注意力便給道路盡頭那座雪白的洋樓吸引,遠遠看,以為是覆了雪才會那麼白,而入冬已久,初雪卻遲遲未降臨,又怎麼會有雪?車子停在門前,才發現不過是因為用了特殊的理石材料鑲嵌著外觀,加上太陽光明晃晃地照著,才顯得跟個落雪的城堡般潔白無暇。我說麼,難道這世界上還有童話?顧展澎在心裡偷偷笑話自己剛才那短暫的一個瞬間產生的幻覺。
唐叔,就是剛才接他過來的老人,讓他等在門前。車庫大概跟房間是連接的,因為他停了車,又從大廳里走了出來,招呼展澎進去。房子大得離奇,客廳是三層中空,抬頭看,天棚高得跟夜空一樣,巨大的水晶燈,更如同暗夜裡閃爍的星,不知哪裡吹來的風,微微晃起來,發出水晶片撞擊的聲音,本來應該很美妙,這一刻,只覺得陰森,那一陣空穴來風,在空曠寂寞的空間裡遊走,如同一聲嘆息。除此之外,整個屋子靜悄悄,沒一點人聲人氣,再就是走在地板上留下的腳步聲,仿佛惹得整個大宅都在回音。
唐叔似乎看透了顧展澎心裡的疑問,一邊引領著他上樓,一邊說:「少爺好清靜,不喜歡有人打擾,你以後也要注意,別吵到他。」
「那,這麼大的家就你們兩個住?」
「家?」一個字似乎暗暗地震動了唐叔,可他並沒顯露,只說,「嗯,每周都有人來打掃,那天你最好躲起來,很吵鬧。」
「哦。」其實顧展澎想說,我不怕吵,熱鬧點才好,可怎麼說自己也是來伺候人的,自然不敢多嘴。
「少爺一個人住三樓,你住二樓,在我旁邊的房間。這裡屋子多,常去的幾個我會跟你說,否則你不要亂走。」
有錢人規矩真多,顧展澎只好在心中默默記著,跟著唐叔在長長的走廊里繞了半天,終於停在一個房間門前。似乎這裡的房間都上了鎖,唐叔拿出一串鑰匙開門的時候,顧展澎的又難免覺得有些受辱,防他好似防賊般,轉念想,大概這種顯赫家庭都是這樣,也未必針對自己,暫時寬慰。
因為是老房子,門都沉重高大,推開時,隱隱發出呻吟般的聲音。屋子收拾得很乾淨,嗯,又或者說,是太乾淨了。床單平整得連絲毫的紋皺都沒有;牆是新刷的雪白,更顯得冰冷無情,明明不冷,顧展澎硬是覺得好象要看到呼吸的影子。整間屋陰森得不象給人住,倒象茫茫的一片冰原,四周也無人煙,包圍著身體的都是冷漠的空氣。他開始有些後悔。
「我什麼時候見少爺?」
「少爺在午睡,他晚上睡眠不好,白天都要補眠。等他睡好了,也許會叫你。如果他不想見,就等晚飯時候。你先休息吧!」
顧展澎把帶過來的簡單衣物從皮箱裡拿出來,一件件掛進壁櫥。壁櫥里掛著一隻很老式的燈,大概因為葉家是舊式老宅,還保留了很多古舊的細節,如今看起來倒透露著一股品味氣質。擺弄著,便想起獨居在此,神秘的葉家小少爺,外界對他的傳言很多,因為家族地位顯赫,想挖豪門新聞的總不會放過他,只因他是葉家一個,那麼不尋常的存在。
東西實在不多,很快收拾好以後,他在房間裡逛了兩圈。面積真的不小,衛生間很寬敞,用的也是舊式那種帶著四隻腳的浴缸。他打開水龍頭,竟然真的有熱水,多少覺得安慰,這麼個冰冷不近人情的地方,總算有點人性。
房間還帶著個陽台,不是很大,由仿古的黑色鐵欄圍著,他走出去做個深呼吸,順便放眼望去。他不知道原來車子開過了那麼大的一處庭院,錯落著種滿了各種高高的樹,矮矮的灌木,中間還環繞了一個不小的人工湖,起了風,水面一層層皺了起來,腦袋裡仿佛給什麼碰了一下,某個畫面瞬間即逝,他以為是反she了陽光的水面,忽地刺了自己的眼。
走出房間,看見唐叔正在往樓下走,於是問道:
「唐叔,我能四處走走麼?」
唐叔似乎想了一下,才說「可以。」
走在院子裡的時候,那稍縱即逝的畫面再也沒有出現,心胸之間的惆悵之氣卻遲遲不散。他在小路上漫無目的走著,不禁想起葉家小少爺,他依舊緊張,不知這人是否難相處,如果這份工作做不好,自己又要往哪裡去。
上衣口袋裡的照片給再次拿了出來,上面是一個少年彈鋼琴的側影,葉承安,雪白的燈光籠罩著他挺拔的背,他微側著頭,彈得那麼專著,而有時候專著是一種讓人難以抗拒的美麗誘惑。顧展澎已經記不得這張照片的來源,他遺忘了太多關於自己的事情。
命運有一股多麼神氣的力量?陰差陽錯地,自己竟然要給夢中的這個影子工作,要與他每日面對面,要交談,要相處……顧展澎不知不覺來到水邊,波光灩瀲,在短暫的失神里,隱約覺得背後有人注視著自己,他連忙轉過身。
身後是那條小路,通向雪白大宅,那裡只有唐叔跟葉承安,而此時唐叔正在不遠處把堆積的落葉掃在一處,那還有誰,從大屋的方向觀察著自己?三樓的天台,門是開著的,長長的窗簾被風拉扯著里里外外地飄,卻是空蕩蕩的。
晚飯的時候,唐叔生起了客廳的壁爐,加上餐廳里低低懸掛著一盞桔紅的燈,屋裡總算有點溫暖的感覺。葉承安沒有下樓吃飯,他整個下午也沒有出現,唐叔說他在看書,在畫畫,就是沒有要求見他。顧展澎斷定葉承安肯定了解自己目前忐忑和不安,然而,他竟然故意地,要這種緊張的情緒再多折磨自己一會兒。
「少爺不舒服,不下來吃飯了。」
「哦,那我們要在哪裡吃?」餐廳布置得很正式,顧展澎肯定這裡不會是下人用餐的地方。
「在這裡吃就好,少爺不計較這些。我給少爺挑點他愛吃的送上去,你就可以吃了。」
大概在葉家做得太久,唐叔吃飯也很講究,一點聲音都沒有。吃過以後,喝茶的時候,才跟顧展澎說起葉承安。
「少爺身體不是那麼差,並沒有找看護的必要,不過我老了,有時侯照顧不周到,才找你來幫忙。這裡就我們三個人,你有事情可以找我商量,少爺平時都一個人呆著,沒叫你的話,你不要去打擾。你要出門什麼的,也得跟我說,車鑰匙在我這裡。」
「嗯,我知道了。」 顧展澎並不急於出門,外面的世界對他而言,也是一片陌生,這寂寞冷清的庭院深處,反倒時而觸發他逝去的記憶。
夜半月明,照在床前,顧展澎不能成眠,他睜大著眼睛,看著外面的月亮,努力算著今晚是農曆的十五還是十六?牆上的鐘正沐浴在月光之中,剛剛過了十二點,如果再睡不著,得把帶過來的書找出來,翻看打發時間,睡不著的滋味真是難受。
琴聲是在顧展澎數到第五千隻綿羊的時候響起來的。因為住的地方很空曠,四下里也沒什麼人家,那清澈的聲音似乎籠罩了整片山林,夜色里反覆迴蕩。他不懂音樂,只覺得這鋼琴的曲子裡帶著那麼一股寂寞蒼涼,又不似抱怨發泄,只象是傾訴,或者追憶……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過去的,回過神來的時候,琴聲已停,三樓的寬敞的客廳里那架黑色鋼琴前空無一人,天台的門卻是開的,象是著了迷,他走過去,掀開帘子。外面真的站著瘦高的一個男人,白色上衣,跟月光一個顏色,他安靜地站在那裡,飄逸的身影仿佛隨時能因風而去。
葉承安。
他沒轉頭直接問:「你來了?」
「哦,對。」
「這麼迫不及待地想見我?」他說著轉過身,面對顧展澎,「唐叔沒告訴過你,我想見你的時候自然會找你?」
顧展澎這才覺得神智終於回到身體裡,立刻緊張起來。沒錯,還沒到一天,自己已經破了規矩。
「我聽見你彈琴……」
「那也不是給你彈的!你回去吧,下次不准上來。」
剛才為他那一股氣質著迷的顧展澎心中的感覺立刻被打翻,就如同他先前預料的,有錢人家長大的孩子,驕橫跋扈,目中無人,看起來賞心悅目,真實面目又是另一回事,他還真給自己找了個難題,竟要跟這種人朝夕相對?哦,不對,葉少爺是不想看見自己的,可一時職業習慣又讓他脫口而出:「這裡很冷,站久了會著涼。」
「誰要你管?」
「我是你的私人看護……」
「是不是,都在我一句話,不是麼?顧展澎?」
這裡果然不是童話里的城堡,那看起來透明一樣的人兒,也不是什麼姿容秀麗的王子,一邊往自己的臥室走,顧展澎一邊想。只是他仍然忍不住從陽台往上再看了一眼,天台上的那片月白身影,他在冬季的夜裡獨自憑弔什麼?
也不知道是什麼時候開始睡著,朦朦朧朧里,琴聲又再響起,還是相同的曲子,反覆地,彈了大半個夜晚。而他夢見,葉承安笑意盈盈地對他說:「你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