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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1:46 作者: 公子如蘭
「張叔叔,我爸?!」衛凌陽也抓著對方的手問。
「還在手術室搶救,剛才接到你電話我就出來接你們了,快跟我來!」張助理連忙回道,示意大家跟他一起進去。
在去手術室的途中,張助理把事情跟大家說了一遍。
衛仲齊這些年一直T市的海港碼頭做事,主要是經營糧食出口方面的生意,從他二十五歲出去闖蕩到今年四十五歲,已經過了整整二十年,期間他從一個到處跑的小船員做到了碼頭集團的一方大佬,賺了不少的錢,也成了很多人羨慕的人上人,當然這些都是以和家人聚少離多為前提。
當年他之所以選擇出去闖蕩,主要是想要給自己的妻兒一個好的生活,如今他做到了,錢賺夠了,人也忙夠了,家人自然要放在了第一位,所以這兩年來他一直在將生意慢慢轉出去,打算回來H市做點其他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話,今年春節過後,他便能在H市定下來,然而偏偏今天出了意外。
起因是以前生意上的朋友工作調動到廉江市的碼頭工作,知道他在這邊便約他過來一起看看廉江碼頭的工作情況,兩人在實地勘察碼頭情況的時候,一輛卡車上的貨帶鬆動,貨物毫無預兆地砸下來,將衛仲齊壓在了下面。
當時的事發現場一片混亂,工人將衛仲齊救出來的時候他已經昏迷不醒了,頭上全是血,張助理當時也在現場,第一時間叫了救護車,將人送來了醫院,並給何敏玉打了電話,徵得手術同意後立刻將人送進了手術室。
他們一行人來到了手術室的時候,衛仲齊的朋友還在門口守著,看到他們連忙上前問候,何敏玉沒有顧上和他說話,光是看到緊關著的門和門頂上亮著的「手術中」三個字,她的腿就軟了,若不是一直握著他的手的衛凌陽及時扶住,她已經跪在了地上。
「媽!」
「嫂子!」
「敏姨!」
幾人扶著何敏玉在一旁的椅子坐下,她撐著額頭緩了幾秒,等那種暈眩的感覺稍微好了一點,便揪著衛凌陽的手,顫抖著哭聲:「你爸他……」
「沒事的!」衛凌陽打斷她的話,握緊她的手, 「爸爸一定會沒事的,您別緊張,別緊張,啊?」
在路上的時候,張助理就告知他們醫生讓簽了病危通知書,他這一句「沒事的」說得堅定卻也帶著微不可聞的害怕,說不清是安慰何敏玉多一點還是安慰自己多一點。
徐嘉伸手握住何敏玉的另一隻手,跟著低聲安慰:「叔叔吉人自有天相,一定會沒事的。」
「是啊,嫂子,我哥一定會平平安安的,你別……擔心。」衛仲秋說到後面兩個字,也忍不住了湧上來的眼淚,偏頭深呼吸了一口氣,卻壓不下心中的心焦,在手術室里躺著的是他的親哥,如何能不擔心?
對於他們的安慰,何敏玉搖頭不語,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卻捂不住滾滾落下的眼淚。
這一場手術長達了八個多小時,除了期間徐嘉出去給家裡打了電話告知情況還有給老曹打了電話請假之外,在場的人一個也沒有離開過,大家都沉默著,被一種巨大的無法預知的不安籠罩著。
在手術提示燈滅掉的時候,醫生和護士將衛仲齊推了出來,推開圍上來的何敏玉等人,一路將人先送去了重症監護室。
「病人雖然暫時保住了性命,但是情況十分危急,顱內大量出血且身體肝臟部位部分破裂,能不能醒過來無法保證。由於我院醫療方面有所欠缺,建議家屬即刻聯繫轉院救助。」
醫生把詳細情況和大家說了之後,留下了這樣的話,這幾乎是把在場人心中的期待全部都打碎了。
衛仲秋忍著眼淚去了走廊,人還沒走出門口,那一股熱淚便忍不住了,抱著頭蹲在了牆邊。
衛凌陽一手抱住哭得不能自已的母親,一手垂在褲腿邊死死攥拳頭,力道之大,手背上的青筋暴起著,徐嘉幾乎怕他把手心都扎破了,顧不上在場還有其他人,過去將他的手指掰開,將自己的手伸進他的手心裡,下一刻被他緊緊地握住。
徐嘉想要出聲說點什麼,但此時說什麼都沒有用。
雖然醫生建議轉院,但是衛仲齊目前的情況也不敢貿然移動他,廉江醫院的醫療設備確實跟不上救助,離這裡最大的醫院便是H市人民醫院。
張助理第一時間聯繫H市人民醫院的領導,把衛仲齊當前的情況跟對方說了,並把相關的就醫材料傳真了過去,讓其幫忙安排這一方面專家,等衛仲齊情況稍微穩定一點就即刻轉過去。
第二天的凌晨三點,衛仲齊又進了一次搶救室,在他送進去沒多久,一直承受著巨大的擔憂和不安的何敏玉終於承受不住了,整個人昏了過去。許是夫妻同心的原因,即使是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她也仍舊惦記著生命垂危的丈夫,昏迷不到半個小時便醒了過來,不顧眾人的勸阻,再次回到了搶救室外面等待。
在廉江醫院待了兩天,在衛仲齊的身體情況允許後,H市人民醫院派了專車過來接人,將衛仲齊轉回了他們醫院。
回到H市人民醫院第二天,衛仲齊又進行了一次開顱手術,這一次的手術時間比上一次的還長,長到幾乎把外面等待的人的心都挖空了。
從衛仲齊出事已經過了一個星期,人依舊沒有醒過來,衛凌陽還要回去上課,何敏玉留在醫院裡照顧丈夫,薑母想要過來幫忙,但她年紀已大,何敏玉謝過後拒絕,請了一個護工幫忙。
衛凌陽原本不想走,但在何敏玉的堅持下,他只能選擇回到學校上課。
父親在醫院生死未卜,隨時都有生命危險,衛凌陽根本沒有多餘的心思去學習,上課期間頻頻走神,連老師在講什麼都沒注意聽,點名也沒有聽見,更別提回答問題,老曹知道情況能夠理解,但是其他老師並不明內情,一次兩次後,忍無可忍讓他站到了教室外面去。
下課後,徐嘉在小樹林找到了衛凌陽,他的臉上帶濕漉漉的水珠,應該是剛洗過臉,眼眶有些紅。
徐嘉心疼,卻又無能為力,默默伸手幫他擦臉上的水珠,剛擦了一點,衛凌陽便握住他的手,低聲說:「別擦了,一會兒就幹了,別冷到手。」
徐嘉沒有說什麼,只是換了一隻手,再次幫他把臉上的水一點點擦乾。
十二月份的天已經很冷了,冰涼的水把衛凌陽的臉也凍得有些冷,擦乾水珠後,徐嘉用另一隻手繞到衛凌陽後面,按住他的後腦勺,將他的腦袋壓在自己的肩膀上,一手撫著他的頭髮,一邊低聲在他耳邊說:「你哭吧,這樣就沒有人看見了。」
在他說出這句話沒多久,他聽到了來自衛凌陽喉嚨里發出的一聲類似哭鳴的低吟,像是受傷的小獸一般無助。
這些天來,衛凌陽一直強忍著自己的情緒,怕會給自己母親帶來更大的壓力,在昏迷不醒的父親面前,連紅一次眼眶都要小心翼翼。
在這一刻,在他所愛的少年的懷裡,他放棄了那一層故作堅強的盔甲,將自己最脆弱的一面露了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