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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50:53 作者: 紅棗
    「林箏,我是有很多關於林溪的問題,你其實恨林溪是嗎?」

    林箏睜大了眼睛,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錯愕:「什麼?」

    「我拿到了一段視頻。」譚湛不得不轉開頭,他無法去面對林箏受傷的表情,只是拿出了手機,他把視頻存進了手機,此刻便按下了手機上的播放鍵。

    八年前的林箏便出現在他手機上,重複著譚湛一遍遍看到早就能背誦的刻薄語句。

    林箏的臉上受傷的錯愕隨著視頻的行進漸漸變作慘白。

    「林箏,這是你嗎?」

    林箏顫抖著嘴唇,她神經質地站起來,仿佛想要急速逃離這個場景:「我去看看慕斯蛋糕冰好了沒有。我去拿給你吃。」

    譚湛拉住了她:「你今晚才做才放進冰箱,不會冰好了的。」他盯著她的眼睛,「除了這段視頻,住在你原來住址附近修車店的一位老師傅,在你和林溪車禍後,多次和警察、媒體反映,在車禍之前一段時間,有一位和去世的林溪長相一模一樣的女孩,就剎車油路諮詢請教他,而只要剪斷剎車油路,車子的剎車就會失控……但當時沒有人相信他,因為你們遭遇車禍的車上的剎車沒有任何問題。可是無獨有偶,你們那次車禍開的並不是林溪的車,是你的車。你的父母在你們出事後想開走林溪的保時捷去變賣,卻發現剎車失靈,剎車油路斷裂,發生了一起小車禍,但因為沒引起什麼大問題,所以沒有人關注過。」譚湛強迫自己說下去,「林箏,你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告訴我,這裡面有我需要知道的關聯嗎?」

    林箏的眼神躲閃,她完全沒有直視譚湛,她渾身看起來都在顫抖,只一步步不斷地往後退,直至退無可退,她的樣子完全失魂落魄,差點被身後的雜物絆倒,譚湛眼疾手快拉住了她,才免於林箏摔倒。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她神經質地重複著,像是這樣就能逃避。

    譚湛從最初的抱有一線希望,到此刻看到林箏的反應,他內心只剩下巨大的失望,像是突然被人當胸剜掉了心臟,那顆還在為林箏跳動的心,此刻只留給他巨大的空虛。

    「林箏,回答我。」譚湛深深地看著林箏,他祈求她能抬起頭,正視自己的眼睛,告訴自己,並不是這樣的,他誤解了,他並不了解事實,他甚至希望林箏能狠狠地生氣,為自己這樣猜忌而生氣,因為即便那樣,也比此刻她的不斷逃避和恐慌好,如果是自己誤解和聯想過度那該多好,就算林箏生氣到要分手,譚湛也不害怕,他會花上足夠長的時間去撫慰林箏,會把自己內心的愛意傳遞給對方,會不惜一切讓對方不再生氣與自己和好。但惟獨現在這樣不行,林箏一切的肢體行動都表示她對此的驚慌,尋常人遭到男友如此的猜測,如果不屬實,早就委屈震怒,然而林箏卻只是害怕和驚恐,她像是一個在多年前犯了錯誤卻終於被人突然抓獲的罪犯,她沒有解釋,因為她根本沒法解釋。

    譚湛希望林箏能站起來激烈地反駁自己,然而林箏並沒有,她只是充滿惶恐和不安,臉色蒼白地坐在沙發上。

    「林箏,回答我!告訴我,這只是個巧合!」

    林箏終於在譚湛的聲音下看向他,她的臉上倉惶一片,她只露出一個悲悽的笑:「你相信這是一個巧合嗎?」她說完這句便不願再開口,只是呆呆地盯著地板,她的心下也一片千瘡百孔,然而她的痛苦和她的掙扎,她沒有勇氣告訴任何人,她心裡那長長的醜陋傷疤,實在花了太久才有了復原的跡象,她實在沒有力氣去重新撕開新鮮的血肉。

    「你真的沒有什麼要解釋嗎?」譚湛的心裡還在微弱地期待著一個奇蹟,期待著一個轉折,「只要你說,我都相信,只要你不要沉默,不要就這樣默認了。」

    林箏盯著地面,她的表情痛苦而壓抑,像是在進行最激烈的思想鬥爭,她太過用力了,連咬破了嘴唇都沒有意識到疼痛,而她的拳頭也緊緊握著,指甲深陷進肉里,沁出血絲,林箏對這一切都渾然不覺,她的腦海里只回想著那段視頻里的話語。

    「最討厭最討厭最討厭的就是林溪了,如果這個世界上她消失就好了,從不考慮我的感受,永遠覺得我為她服務和付出是理所當然,永遠她是第一位,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她更自私自我的人了。世界上有那麼多人發生意外事故死掉,為什麼不是她呢?」

    她只覺得渾身冰冷,她的面前浮現出同自己一模一樣的那張臉,她無法面對那張臉,她仿佛再一次置身在那個雪天,那個她呼喚一切得到改變的雪天,她還如當時一樣無助而絕望地躺在雪地里,任由鮮血橫流。

    譚湛終究給了她最後的溫柔,他甚至不願意殘酷地將這一片片碎片拼湊完整。他只是點到為止,然而林箏並不傻,她終於抬頭看著譚湛,他的眼神寫滿了哀傷和沉重,林箏能從他的那雙眼睛裡,清楚地看清自己在他眼裡的樣子。

    林溪的車禍確實是意外,然而在此之前,林箏已經確實憎惡並且恨著比自己耀眼的林溪,長期的壓抑下心理早已扭曲,她早問修車廠的老師傅學習了怎麼破壞剎車油路,並且也早已偷偷破壞了林溪車上的剎車油路,然而天算不如人算,在林溪駕駛自己的車出意外之前,她和林箏一同用林箏的車外出竟然先行遇上了車禍,陰差陽錯,林溪去世,而林箏昏迷六年後醒來。

    林箏知道,這便是所有拼圖就位後自己的樣子。

    林箏和譚湛彼此沒有說話,但彼此都清楚這副拼圖完整後的景象,譚湛甚至不願意去多想,那是遠比想像更為醜惡的現實。林溪的車禍確實是意外,林箏於這場事故,是無罪的,然而如果沒有這場車禍,她策劃的那些東西,是否仍舊會導致不可控的可怕後果呢?

    剎那之間,他直面了林箏最為陰暗的內心,然而譚湛還是不能相信,他的林箏怎麼會是這樣的人?她明明那麼陽光明明那麼燦爛,他的直覺告訴他她並非這樣的女孩,然而沒有任何正常人會面對這樣嚴重的指控而不為自己辯解的,除非她確實做了,因而無力開脫。

    譚湛的內心夾雜著痛苦、絕望和後悔。他第一次憎恨起自己作為新聞人的職業病起來,如果他沒有想著多角度切入做節目,是否就不會遇到韓新宇,也不會和楊曉喬有交集,事態也不會像這般不可收拾一路引向血淋淋的現實。

    因為探究到真相,譚湛反而產生了深深的矛盾和悔恨。如果不知道這些,是不是就會活得輕鬆點麼?真相對他而言真的有特別的意義嗎?與其清醒的知道真相而痛苦,或許倒不如糊塗的一直被欺騙下去。

    「林箏,你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林箏極其吃力地搖了搖頭,她仿佛陷入了巨大的漩渦,她的世界天旋地轉,而她根本無法找到那個能夠站立的支點,比起譚湛,她的驚愕痛苦一點也不少,然而比起這些苦澀和難堪,更多的是夢魘般不願意退散的回憶。

    她還需要更多時間去戰勝這些黑色的記憶,她近乎絕望地祈求時間暫停,好讓她能成長起來,足夠堅強去面對最醜惡最鮮血淋漓的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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