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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8:58 作者: 舍念念
真是長大了,志氣也長了許多,孔澤瞿越是這麼想,越是惱火,最後險些沸騰起來,身後什麼事一概沒功夫管了,先前說了,他自認對於許家是仁至義盡,要不是念著那地方到底生下了玉玦,南洋許家當然是沒有了。
然臨出去的時候大腿擦過那放小孩兒的小推車,孔澤瞿步子一緩終還是說了一句「你知道我的脾氣,現在你們還頂著南洋望族的名頭。」說罷就往出走了。
許從易喘著大氣被架住了,孔澤瞿最後一句尤其讓他沒再動彈,正因為他知道孔澤瞿的脾氣,沒徹底讓許家消失他以為事情還有轉彎的餘地,現在看他神情,沒讓許家徹底消失也大約是因為玉玦。
他認識的孔澤瞿決計不會因為誰而留下一丁點情面,該是要慶幸他為了玉玦而沒讓許家消失麼?當然許從易更決計不會相信許家消失最根本的源頭是孔澤瞿因為玉玦的,他以為孔澤瞿是因為發現了他做出的那些事,雖然還沒來得及做出什麼,可那人是個只要有背叛的想法都不能忍的人,他以為是這樣的,到現在你若是跟他說許家消失最大的原因是因為孔許兩家不能結親,他一丁點都不會相信。他只是以為孔澤瞿容不得背叛,然後順便還要搶走玉玦。
再怎麼要拼命也終究改變不了什麼了,孔澤瞿的意思是他已經違他一概原則手下留情了,於是許從易終是沒了其他動作,只看著孔澤瞿從門裡出去,是個找人的樣子。
晚春時節,已經是近中午時候,陽光活潑潑的灑在這裡那裡,一切被照的很是明亮,孔澤瞿出門之後眯著眼睛四下搜尋,沒看見玉玦的身影,往外走了幾步,本想著要找人的,只是還是站住了,外面這麼大,那孩子有心要逃跑的話,他哪裡能找見,於是止步,站在屋檐下看那糙坪的長勢。
站著看了好一會,這人蹲下了,是個很平和的樣子。只腦里一直映出方才那麼短時間裡那孩子的模樣,已經是個大姑娘了,五官更分明了些,長得很好,看著兩年裡沒有他她過的挺好,那小東西也被養的很好。
孔澤瞿腦里,玉玦自始至終都是個孩子,他總是潛意識裡認為玉玦是個孩子,不管玉玦多大年齡,他總是認為於他她當然是個孩子。對於玉玦生出來的小孩兒,孔澤瞿暫時還很不能花費些心神想他什麼,血緣什麼的他這裡總是反應的很慢,他只是覺得那小孩兒陌生,陌生的讓人恐懼,又因為那小孩兒的照片過於和自己小時候肖像,孔澤瞿一時之間只是覺得這種事情詭異,恐怖。
這麼心思流轉了一番,孔澤瞿壓下煩躁繼續蹲著,時間在他這裡總是過得比旁人慢一些,於是兩年時間就像是被拉長了數倍,這麼長時間過去了,他好容易來了,那丫頭卻是要逃出去,真的是要好好收拾了。
時間對於心思重的人就是很慢,那樣的人每一秒都會細細拆出來想出很多,於是孔澤瞿蹲在屋檐下覺得眼下他恐是在經歷畢生最漫長的時間了。
這中間聞思修送走了玉玦父母,家裡沒有那多的房間,況且眼下這屋裡有了孔澤瞿就跟戰場一樣,玉玦父母送出去當然是最好,玉玦父母走的時候孔澤瞿依舊蹲在屋檐下。他那麼穿著正裝,裡面的襯衣在陽光下發著光,他整個人也是天然發光的模樣,就那麼個樣兒他在屋檐下那麼坐著。玉玦父母出門孔澤瞿很是心平氣和的讓人家走好,沒有得到回應看起來也沒有什麼所謂,坐了半天他已經出離憤怒等等情緒了。
太陽在最當中的時候,孔澤瞿終於抬眼,糙坪外面那路上終於有了人影。
玉玦沒有走遠,就在屋子後面,抱著孩子坐了很長時間,心亂如麻,心亂如麻。心跳的聲音過於大了,連她兒子都聽見了,小傢伙伸出手兒摸她心跳的地方,睜著烏溜溜的眼睛是個懵懂的樣子。
玉玦彷徨的簡直要死掉,我怎麼辦,孩子怎麼辦,他來了怎麼辦,往後怎麼辦,會不會把我的孩子搶走,會不會不要這個孩子,這是我的孩子,這是我的孩子,他來了,他怎麼來的,不是來不了麼,怎麼突然來了,我都斷了念想了,現在來要怎麼辦,他怎麼還是沒什麼變化,是不是瘦了些,怎麼會瘦呢,那麼個男人怎麼會瘦呢,每個月都要送來些血,不是說對身體沒有什麼大礙麼。
就這麼腦子裡雜七雜八的念頭越來越多,玉玦險些將自己逼瘋,最後終是覺得要回去了,孩子到點兒了要吃飯的,總之無論如何孩子是她的,於是她就那麼出現了。
拐過彎兒,那麼冷不丁的又看見了他,方才做好的心裡措施瞬間傾塌,那人就那麼坐著,垂眼看不出情緒,只是低頭垂眼的動作一如她往日裡看過的那許多回,玉玦一瞬間眼睛發cháo,猛地咬住嘴唇才抑住自己,世事當真不可預料,她都斷了念想了,可猝不及防他又來了。
猶猶疑疑往前走,看那人抬眼,玉玦止步,也看那男人,漂亮的,捉摸不透的,多年如一日長相的那男人。然後不受控制的往前走,什麼都感覺不到了,只往前走,走到離他很近的地方,玉玦站住了,膽怯,害怕。
孔澤瞿依舊維持著坐著的姿勢,從路的那一頭他一直看著這孩子,從上到下仔仔細細看了好些遍,然後終於人到他跟前了。離得距離近了,孔澤瞿能聞到這孩子身上的氣息,和記憶中的不很一樣了,她看起來很緊張,小心翼翼,充滿戒備的往前走,隻眼睛里戒備中還帶了些熱切,因為那點小心翼翼和戒備,孔澤瞿很是不悅,垂眼,看見這孩子光著的腳上滿是泥土。
寬大的學士服垂在腳面上遮了些白嫩,只五根腳趾頭格外清晰的亮在外面沾了許多泥土,這會兒腳趾頭正不自覺的收縮小貓爪子一樣扣著地面,像是察覺他正在打量,那腳趾頭收縮的跟厲害,互相開始糾結。
孔澤瞿抬眼,玉玦咬著嘴唇漲紅著臉蛋看著別處,於是孔澤瞿終於起身,本來要伸手接過孩子的,只是玉玦已經先一步要進屋。
孔澤瞿看趴在玉玦肩上的小東西,那小東西又和初見的一樣那麼打量他,轉身也往屋裡走,看那小東西一忽兒別眼裝作沒看他,一忽兒又忍不住看他,忽然就生出了些樂子來。
聞思修送玉玦父母離開之後他自己也沒回來,這兩人糾糾葛葛這麼多年,眼下看起來不是個能讓別人插手的樣子,於是也就沒回來。
這屋裡終就剩下兩個大人和那小娃娃。
玉玦自始至終都抱著自己兒子,一點都不敢撒手,孔澤瞿從剛開始到現在對於孩子一句話都沒說,即便她口口聲聲這孩子是她一個人的,可怎麼能否定他是孩子爹的事實,她大約是知道一點孔家的事情,這種老家族若是有了孩子,自然是不能養在外面,萬一孔澤瞿要把孩子領回去,她一定要和孔澤瞿拼命,於是就連進去換衣服的時候都抱著孩子。
孔澤瞿看在眼裡什麼都沒說,只自己坐在沙發上,他原本想著若是這孩子出現,他絕對要收拾的,包括隱瞞孩子的事情,包括剛才抱著孩子逃開的事情,可見著人了,收拾人的想法就淡了,見著人了,看見這孩子的樣子了,忽然就覺得大約她怎麼著這回他都不收拾了。也還是看見她防著他的樣子生氣,可生氣歸生氣,總歸是做不出什麼。
玉玦脫了學士服出來,穿了家居襯衫,頭髮也綰起來了,臉就顯得格外小巧精緻,孔澤瞿靠著沙發一言不發只盯著她看,玉玦頭都不敢抬,一方擔心孩子的事情,一方又壓著自己,看那人半眯了眼睛,自己額上不自覺的沁汗。
已經是中午,大人孩子都要吃飯,玉玦一點兒都不餓,可那人無論如何要吃飯的,於是開始做飯,心神回來時候,知道只要孔澤瞿在這屋裡,孩子暫時會好好兒,於是她自己在廚房裡忙活,放孩子自己玩兒,其實她有些好奇那人和孩子在一起是什麼樣。
孩子對於大人之間什麼自然是不知,小人兒自己一個人這裡那裡的摸索玩兒,孔澤瞿還坐在沙發上沒動彈,等玉玦在廚房裡好一陣子之後看客廳里,就見小孩兒攥著那人的手指坐沙發跟前玩兒,那人伸長胳膊讓小孩兒攥著手指,垂眼打量小人。
一大一小之於對方都是新奇的,兩個人看起來都是小心翼翼的互相試探著,玉玦看了半天,然後低頭又干自己的事情。
「吃飯了。」玉玦開口,客廳那邊的一大一小就都一齊過來了,小人在前面搖搖晃晃往她這裡跑,大人跟在後面也朝她這裡走。
玉玦俯身抱起跑她跟前的孩子,坐椅子上給孩子餵飯。
從頭到尾孔澤瞿還沒跟玉玦說一句話呢,這個時候也依舊沒說話,拿了筷子就開始吃飯,吃了半天看玉玦依舊給孩子餵飯,孔澤瞿看半天,終於開口「我給他餵?」
是個疑問的語氣,不很肯定的樣子,「不用了。」
於是孔澤瞿就繼續吃自己的了。
這一桌上完全就是個尋常一家人的景況了,玉玦因為這個眼眶發熱。
飯後玉玦依舊放孩子自己玩兒,孔澤瞿吃完飯也去客廳了,因了先前的情景,玉玦再沒管那一大一小的事情,等收拾完廚房,卻是發現客廳里大的那個已經不在了,只有兒子一個人在角落裡玩兒。
一瞬間身體就僵住了,那人來的突然,走的也突然,已經是走了?
「怎麼走也不說一聲兒?」玉玦站在客廳里低低這麼說,還是如常的客廳里,突然就空曠的不得了,少了方才還在的那人,缺口怎麼就這麼大。心口都發涼。
站了半天終究沒忍住,終像是脫力了一樣那麼蹲在地上了,地板被「啪嗒」「啪嗒」砸的聲響。
怎麼這樣害人,走都不說一聲,玉玦無聲說,喉嚨堵的氣都要喘不上來。
好半天之後站起身,擦了眼淚看孩子,小人正看著自己,玉玦走過去抱起孩子,心道我就只有你了。
孩子什麼都不知道,到點兒了要吃,到點兒了要睡,玉玦抱著孩子上樓,該是孩子午睡的時候了,然上樓才發現,自己以為已經走了的人正躺在床上,閉眼睛睡得正好,已經熟睡。
轉瞬間天地掉個一樣,就那麼站半天,玉玦又抱孩子下去,哄孩子睡在沙發上,然後再上樓。
床上男人睡得很沉,眉眼全放開了,長長的睫毛那麼硬剌剌的橫著,鼻息均勻,玉玦伸手虛虛在半空中摸這人眉眼鼻唇,然後悄悄低頭輕抿了一口。
孔澤瞿睡得很沉,到了晚飯的時候都沒有起來,睡覺的點兒依舊毫無醒來的跡象,玉玦輕手輕腳抱孩子進去的時候燈都沒開,只睡在二樓小客廳的沙發上。
半夜時候玉玦突然醒來,然後察覺自己正被人抱著,瞬間清醒,摸上抱她的人頭臉,然後悄悄沒了聲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