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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8:58 作者: 舍念念
    許從易開始不安,然後發現所有暗中的政策傾斜都沒有了,甚至許家在南洋一帶的正常交涉都受到了限制,當不安開始擴大的極點的時候,還有更大的事情等著他,孔家收回了大部分資金和產業,當然不是以國家的名義,而是以孔家的名義,發現的時候也才是半年前。

    許從易開始了長達半年的奔波,從抗拒到談判到祈求,甚至還去找了多年不管事的老先生,還搬出了夫人,可是事情一旦發生,所有的可以挽回都成了不可挽回。大先生說這事兒連他都幫不了他,這樣乾的人是老四,以孔家老四的身份做的,他說不動孔家老四。當時機需要的時候孔家有權利讓一個大族不存在,這是孔家的權利,孔澤瞿姓孔,而大先生大半時間已經姓國了。

    孔家老四做的乾脆決絕,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從今往後南洋許家正式不再聽命於孔家,你們上天入地全憑自己的本事。

    至於大先生曾經問過孔家老四為什麼還讓許家存在,並且給留了相當部分的東西,甚至還給了可以用於利益交換的東西,這一丁點都不是孔家老四的風格,容不得背叛容不得反抗是孔家老四骨子裡生出來的,南洋許家該是悄無聲息的消失才好。問了之後孔澤瞿低頭沒說話,大先生等了半天仍舊沒等到什麼言語,於是就什麼都沒有說了。許家是老祖宗建的,根根蔓蔓糾結百年,早已經和孔家長在一起,如果真的要將許家從孔家拆出去,對於孔家是刮骨割肉一樣難,這樣難的事情老四干出來了,還這樣悄無聲息的,等他發現的時候都已經覆水難收,大先生終究嘆息,孔家的老寒兒子有那許多年沒有這樣給他自己幹過什麼了,他到底再不忍心說旁的,況且對於孔家,他親自建了個替代許家的,如此他更是啞然。

    大約他養大的那孩子是極得他喜愛的,他為了那孩子竟然做到這種地步,孔許兩家不能結親,雖然許家也有些不聽話,然他那麼難的建了替代許家的然後終於讓兩家沒有關係了,大約他看在那孩子的份兒上還留下了許家,大約他也是怕那孩子怨他怪他的,他終於可以領了那孩子回家去,從今往後他再不是他唯一願意說話的人了,大先生甚至有些失落。

    於是孔澤瞿所有的禁令都解除了,解除的當天晚上,他去了機場。

    這許多旁人是不知道的,許家當然也是不知道。許從易只知道許家再不能得孔家蔭庇幹什麼事兒了,那利益集團也開始不怎麼願意搭理許家了,雖然外人暫時不能得知孔許兩家的事情,可是許家已經開始束手束腳了,往日裡的悠遊已經沒有,然後所有的不適應都開始了,龐大土地上的資源你再用不上,所有的一切開始不對勁,有大國政府撐腰時候的理所應當都沒有了,許多人開始不適應,頭一個不適應的就是現在許家族長許從易。

    所有的一切許從易全部說給玉玦聽了,因為他的不適應,他從頭到尾情緒起伏都很大,他從一出生開始到現在,沒有經歷過沒有孔家的日子,他以為脫離孔家是會很好,可是一丁點都不好,簡直是寸步難行,他還沒有做好那許多脫離的準備,毫無預兆的就被收回了所有的東西。

    其實大約也是不到寸步難行的地步,只是落差過於大,許從易很難平復自己,因而他的語調也不同於他平日裡說話的那樣。

    因為對著自己女兒,許從易將這些時日來的情緒都帶了出來,不肯示人的東西都泄了出來,他以為玉玦雖然不會和他有相同的情緒,但是至少不會反抗他,可是看看她剛才說了什麼。

    「說什麼混帳話!許家為孔家牛馬上百年,到如今什麼都沒落下,我還要跪著去感謝他嗎?」玉玦那麼說了,許從易終究大火。

    聽父親字句里依舊是用的他,玉玦本想忍住的,只是還是低低說了「我沒參與到事情中去,也不知道這中間還有多少我不知道的,但是,但是,許家的那許多榮耀不都是因為人家給了我們才有的麼。」

    「你看見了這些個,你看見我們得的只是我們應當的那份?」

    客廳里還有聞思修在,還有玉玦母親在,可是這會兒父女兩個竟是當場這樣起來,旁的兩人都攔不住。

    玉玦抿著嘴低頭就沒再說了,因為她父親到底是頭髮里生了許多的白,可是所有的事情在她看來就是如她所說的那樣。人家給了,你拿了,有天人家不給了,你就不依了,況且是你不對在先,撇開旁的,說到根兒上,許家就是孔家養的家僕,家僕做的好了,人家也給你對應的東西,你生了背主子的心,依照主子的性格,沒有亂棍打死已經萬幸。

    玉玦全然以一個旁觀者的角度去看待所有,如果她哪怕參與到家族裡面的事情一丁點,她也說不出這樣的話,當然事實她沒有參與,所以她是這樣認為的。她父親經了所有的事,那樣說話也是人之常情,在他的角度上那樣說也沒有不對。

    可是這會玉玦就是個說他父親不對的姿勢,沒很考慮其他,也沒很考慮那龐大的族人,只是因為她父親那樣說了,字句間還全是說孔澤瞿的,於是她就憑著第一反應那樣說話。

    她雖是麼有再說什麼,然姿勢是那樣個,只將許從易氣了好歹。

    「許家往後是要交到你手裡的。」

    玉玦悶著沒有說話。

    「原本想著眼下情況你去找找孔澤瞿,說不定還有轉機,現在有了孩子就更能說上話了。」

    玉玦猛地抬頭,不可思議的看她爸,「不可能,我們就算窮死我也不會去跟他說這種事情。」

    也不知什麼時候,樓梯里那小人兒就攀著拐角看著站著的人了,看了老半天,人家一點都沒動彈。

    小人兒於是也沒動彈,只是挨近了那站著的人。

    孔澤瞿聽到客廳里那孩子激烈的說哪怕她死了她也不會找他的時候就沒再聽了,回身一把撐著小東西腋下將孩子抱起來。

    玉玦正說話,忽然聽見孩子大哭的聲音,連忙起身跑過去,然後恍惚,有那麼一瞬間整個世界都安靜了,所有聲音消失殆盡。

    可是下一瞬她用了全身力氣奔過去躲過自己孩子,然後轉身,什麼都不顧白著臉抱孩子往出跑,開門,出門,然後跑。

    ☆、第62章 男女

    這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玉玦腦里旁的已經沒有,就只剩下這樣念頭,鞋都沒穿就跑出來了,那會顧不上穿鞋,這會也顧不上腳疼,只是悶頭跑,畢生最大的恐慌仿佛就是方才,就是現在了。

    孔澤瞿剛抱起那孩子,那小東西就像被摁了開關一樣的哭上了,從上樓梯到最後攀著拐角看他的那麼長時間裡,那小東西仿佛沒有哭鬧這個情緒一樣很安靜的在他的小世界裡,可是等他抱起來的時候瞬間就炸開了,他手足無措,他只僵硬的維持了那麼個抱孩子的動作,壓根不知道怎麼讓那小東西不哭,甚至下意識的想要呵斥,然後,然後那孩子就跑來了。

    那麼一瞬間孔澤瞿有種難以言說的心情,本來帶了滔天的怒火的,她背著他生了個小東西不是麼,整整兩年他丁點都不知道竟然,他怎麼能不生氣,只等著看見那孩子的時候要收拾的,要教訓的,或許還要大發雷霆打板子的,總之不能很平靜下來。然而,然而,她那麼對著她父親張牙舞爪的說話試圖維護他,儘管他算不上什麼好人,可在許家這件事情上他自認他已成為聖人,況且,況且什麼?況且他已經兩年沒有看見過她了,兩年時間比想像的還要長些,孔澤瞿心道,然後剛知道有孩子的震驚和因為被欺騙而起的火消下去大半,然還是帶了火氣的,總之是很沒能平靜的。

    他還因為小東西的哭鬧慌亂的時候,那孩子冷不丁就出現了,還穿著學士服,跟不是真人一樣的那麼出現了,出現的時候如果沒有孩子,孔澤瞿覺得他必然要說不出話的,那孩子已經完全長大了,像個大姑娘一樣,明媚,明亮,明妍,一瞬間殘存的那些個怒火已經忘記了,剎那間出現的欣喜他自己都沒能控制,可是那孩子撲上來從自己懷裡將那小傢伙搶走是怎麼回事?除了用搶、奪這一類的字眼孔澤瞿想不出其他什麼字能說明那孩子一瞬間的動作,她還那樣倉皇,臉瞬間白掉搶了孩子就轉身,仿他是奪命的仇人。

    一瞬間所有情緒都上來了,什麼跟她父親維護他,什麼幾年沒見之類的,這些個都沒了,長久沒見,見了之後第一面竟然是這樣的,甚至他還將小孩子的哭鬧都算在了她身上,迫不及待的逃離,一句話都沒有,這就是她兩年沒見他之後的第一反應?

    不悅至極,因為這個這人身上都帶了戾氣,臉是完全冷掉了,眼睛都沉下去,他那麼從樓梯里走出來的時候整個客廳瞬間鴉雀無聲,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聞思修因為一連串的衝擊大腦已經很不能連貫思考,尤其不知道為什麼孔澤瞿從家裡冒出來,只本能站起來也準備往出走,可方又聽見玉玦父親說的話,猶豫一番終究留下。

    客廳的門還開著,孔澤瞿看一眼,然後看客廳里的其餘人,緩慢說了句「小哥,好久不見。」

    許從易也是很久沒看見孔澤瞿了,家裡出了這樣的事情,他用盡了各種辦法想要見上孔澤瞿一面,可是怎麼都見不上,如今竟然在這裡見著了,他出現的過於突然,鬼魅一樣。

    孔澤瞿那麼說了一句,許從易沒有立刻回話,頓了頓才說「是挺久沒見。」

    兩個人像是平常那樣打過招呼,就在許從易以為孔澤瞿多少要給他些交代說些什麼的時候她竟然就那麼往出走。

    「沒有什麼要跟我說的?」許從易強壓著自己情緒這麼說了一句,看孔澤瞿背影情緒複雜。他原本是滿腔的冤枉和憤懣的,我為你孔家做了這許多,你竟然就這麼突然的毀了我家族所有,原本以為看見孔澤瞿該是仇恨極了的,可這時候卻連那仇恨都發不出來,大約是那人過於雲淡風輕的打招呼了。

    「有的,請好自為之。」孔澤瞿背身說,方才在樓梯間他自然是聽見了所有,他向來很不能說些體貼的話,對於照拂別人情緒也天然的沒有這方面才能,只對於什麼觸犯了自己很是敏感,且一定要討回來,於是就這麼一句。

    他這麼一句,許從易先前壓著的東西終於出來了,站起來是個和孔澤瞿拼命的架勢,他到底是比孔澤瞿長十多歲,從小也是長在孔澤瞿父親身邊,也到底一生風光榮耀,被這樣對待哪裡能忍得住,格開聞思修和妻子的手就要撲上去。

    身後的動靜兒孔澤瞿自然是聽見了,只他已經是半眯著眼睛搜尋外面往出走,院子外面很看不出玉玦的身影,大約那孩子已經逃得遠遠的了,看方才她那樣子,真是一丁點都不願意見他,哦,對了,那孩子還說了死都不會來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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