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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自從官家即位,正宮就要騰出來給新皇后住,即便官家喪後了,她這個太后仍然要搬到外宮來,北海子景色好,可荒寂,身邊也沒給她留下個伺候的人,幾次三番讓小太監去內書堂給馮玄暢傳話,只想讓他過來陪自己說說話兒,都讓一句朝廷事兒忙給敷衍回來。

    她氣呢,當初馮玄暢靠上她, 才爬到司禮監掌印的地位, 在禁廷里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這殺千刀的閹人太監,如今翅膀硬了, 用不上她了,說踢開就踢開,連句好話兒也不願同自己說了,還正大光明的娶了這麼一個, 壽王的庶妃。

    她看看跪在地上唯唯諾諾的允淑, 心裡頭攢了好些日子腌臢氣順了不少。

    馮玄暢不是不願意來麼?她還沒辦法了。

    「你也用不上這樣惶惶不安,哀家又不是要治你的罪,只不過,你畢竟是壽王的未亡人, 理應替壽王沐浴更衣,誠心誠意吃齋念佛,守足三個月的孝才是。你覺得哀家說的可過分?」

    允淑再叩頭,「大娘娘說的並不過分,臣回去便沐浴更衣吃齋念佛,為壽王守孝。」

    大娘娘略笑了笑,「那倒用不上,哀家這裡正好有小佛堂,也叫她們給你備下了素衣,你下去沐浴後,換上衣裳,就到小佛堂里跪著罷,下頭人會按時辰給你送齋飯。」

    允淑心裡頭有些亂,這是打算要把她扣在徠頤殿三個月?

    「大娘娘,臣自然是願意為壽王守孝的,只是如今臣任提刑官,每日裡要去衙門辦事兒,莫說三個月,便是三天不去上職,衙門裡頭也要亂套的,還望大娘娘恩典,准臣回去守孝。」

    大娘娘臉色沉下去,狠狠掐了膝上的白貓一把,白貓吃痛慘叫一聲兒,從大娘娘腿上滾下來,逃出了大殿。

    「往前,那提刑司衙門廢了多少年也沒亂套,區區三個月罷了,還能翻天不成?」她色厲內荏,拔高音調,「哀家自然會出面去給官家說你為壽王守孝的事兒。咱們女人,渾用不上去和一幫爺們兒爭事兒做的,你就在小佛堂守孝就是,去沐浴罷。」

    大娘娘這是執意要扣住自己了,她琢磨一圈兒,也沒覺得哪裡得罪過大娘娘,怎麼今兒就在她身上下黑手呢?大娘娘到底是大娘娘,是太后,胳膊擰不過大腿,她磕個頭,站起來,跟著宮女從大殿退出來,去了廡房。

    宮女給她蹲身,「大人,奴婢去備熱水,您且等候片刻。」

    允淑噯一聲,推門進來,廡房一張山水屏風,幾樣素簡擺設,墩著沐浴用的木桶,她在杌子上坐下來,想怎麼辦才能脫身。

    徠頤殿這邊她生分,也沒認識的人,來的時候又沒帶個貼身的,指著誰來找她一時半會兒也來不了,看大娘娘這意思,回頭就是廷牧他們找過來了,大娘娘若說沒見過她,她也還是走不了。

    大娘娘是指定要把她扣在這裡的。

    未幾,侍女們提熱水來,她便同宮女套話兒,笑著拉給她拿衣裳的女使過來坐,道:「宮娥姐姐辛苦了,我想同宮娥姐姐打聽打聽,太后怎麼知道我今兒進宮來的?」

    宮娥瞧著面善,也不是會刻薄人的模樣,四下瞅瞅,等其他人退了,才小聲道:「前些日子咱們大娘娘叫馮掌印來說話,遣了人去過內書堂幾次,也沒能把人請來,內書堂當值的有個姓李的公公,是宮裡的老人了,從前也是在大娘娘身邊伺候的,後來大娘娘恩典,讓他去內書堂行走,大人今兒到內書堂的事兒,就是李公公傳話來的。大人也別太擔憂,奴婢琢磨著大娘娘就是有事兒找馮掌印,這沒法子了才要扣大人在徠頤殿的,等會兒若是馮掌印來了,大人自然就能走了。」

    允淑低頭輕輕哦一聲,「那我這還沐浴麼?」

    宮娥笑了笑,「北海子離內宮遠著呢,宮裡頭又不許人騎馬乘車的,就是掌印大人過來,怕也沒那麼快,您就泡泡也好,奴婢雖然是伺候大娘娘的,也得說一句,佛香聞久了身上也不舒坦,還不如在這兒多沐浴些時候。一會兒花房過來送些曬好的乾花瓣來,你且再等一會兒罷,這廡房地氣暖,專供沐浴用的,比外頭暖和的多。」

    她說好,謝過宮娥,心裡總覺得不踏實,送宮娥出門,她跟出來在外頭站一會兒。

    這會兒天不好,陰下來了,方才還皓日當空,她抹一把臉皮,心裡頭七上八下的,別不是要下雪,她愁了,心道天爺啊,這時候可千萬別下雪,下了雪就得封路。

    北海子這邊當初為了有好景致,從內宮到外宮專修了一條水橋,不下雪的時候,怪有意境,下了雪水橋就沒法走人,跟冰場似的,這要是下了雪,沒個七八天不化,她可就更盼不著人來找她了。

    她愁眉苦臉的在台階處坐下來,也不管地面兒涼,把頭抵在膝蓋上,絞盡腦汁想辦法。

    花房鋪排排來了四五個女使,打頭兒的捧香盒,後頭有拿花瓣的,拿長帕子的,還有拿薰香的,允淑瞧著她們,心道這宮裡頭洗個澡還真講究,這麼多香料往浴桶里一倒,自己就是道味香湯濃的燉菜,添把火就能端上桌了。

    打頭的女使圓臉,個子不太高,穿著大宮女的衣裳,允淑瞅著眼熟。

    人到跟前來了,她忙笑起來,可不是眼熟呢,是文儀,當初進宮那會兒,和雙喜跟她住一個屋裡的女官。

    文儀見是她,也是一愣,顯然不知道是認識的人。到底是宮裡頭的老人了,只愣了一下,便把手裡頭的香盒交給身後的女使,吩咐道:「都送屋裡去罷,依次擺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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