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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允淑起身唱喏,喚人置帳,提了賀之州來。
官家袖手在帳子後頭同她小聲私語,「國喪期間,賀之州侵占長安西郊良田五百餘畝,侵到了皇莊邊上,就連皇莊的地也被他占去三分,這事兒李葺給朕呈摺子來了,你好好查問過沒有?」
她壓壓聲,稟道:「哪還用查問的,賀大人可是不打自招,洋洋灑灑和盤托出,壓根沒把臣這個提刑官放眼裡頭的,料定了臣不能怎麼著他。」
官家點點頭,「你只管審,他若敢造次,寡人給你撐腰。」
她答應著,去看下頭站著一臉不耐煩的賀之州,官家在,她不好拍驚堂木,攏攏手,直接了當道:「賀大人,昨兒您說的西郊良田,今兒可否和下官好好絮叨絮叨呢?」
賀之州抖抖袖子,笑的不可一世,「李大人今天想明白了?昨兒要是像今天這麼識時務,咱們也犯不上針尖對麥芒的死磕不是?說起來,我家小妾也是姓李,和李大人還是本家,今兒李大人放我回府去,改日李大人在青綺門吃酒的錢,賀某人擔著。」
允淑搖搖頭,這人約莫是聽不懂人話,就不該好好同他說。
「本官問的是,賀大人私占良田的事,賀大人可還有話說?」
賀之州斂斂神色,「李大人,這哪裡是本官私占?都是底下的人孝敬的,一應手續可是齊全,就是到官家跟前分說,也說不出什麼。本官如今給李大人留著情面的,願意在這好好的待著,不然,本官手底下分轄西東兩個大營……」
言下之意,簡直就是在警告允淑,他想走,分分鐘可以讓提刑司動起刀劍來。
允淑嘆氣,正要開口,噼啪兩聲,官家似乎是掰斷了什麼東西,咬牙道:「真是癲狂了,寡人給他東西兩個大營管著,他倒是拿朝廷的兵敢私用?還想圍了提刑司是怎麼著?混帳東西,收他官印,不必再審,傳令削職罷官,打入大理寺天牢,由大理寺擬案定罪罷。」
官家既然都發話了,允淑站起來躬躬身,「臣領旨。」轉而吩咐三班衙役,「來人,收了賀大人的官印,轉送大理寺受案立罪。」
賀之州有些驚慌,他往前走兩步質問道:「本官是朝廷命官,附一品大員,沒有皇命,你敢收官印?官家曉得這事兒,是要治你以下犯上的大罪!」
允淑額首,「收你官印轉交大理寺定罪,就是官家的旨意,賀大人還有什麼話兒,留著去同大理寺寺卿說罷。」頓了頓,她提醒道,「賀大人,您這事兒得多虧了是走的提刑司,沒落東廠手裡頭去,不然您現在怕渾身上下沒丁點囫圇地兒了,本官聽聞東廠的手段,可是豎著進去橫著出來的,問話問的是個生死不計。」
賀之州臉刷地白了一片,冷汗吟吟,他怎麼不知道東廠的手段?言青和同馮玄暢兩閹人,一個黑心的笑面狐狸,一個陰鷙的閻羅判官,往前東西廠各有手段,如今西廠取締,言督主和馮掌印勁往一處使,這樣的情形下若從東廠過一遍,就真是個刀山火海油鍋里烹炸,不死也得蛻三層皮了。
允淑瞧他變了臉色,心裡感嘆,果然這東廠就是旁人眼裡的陰曹地府鬼門關,廠臣真不容易,人人怕他,卻也人人恨他,仇家怕也不少哩。
她給覃時遞個眼色,覃時立時取了官印,把人捆了,吩咐張圖立時押送大理寺。
撤了帳子,允淑才發現官家結結實實掰掉了塊玉玦的邊角。
官家起身來,拍拍他肩膀,「今兒中秋團圓節,寡人在宮裡煩悶,廷牧說你府上添了花燈,寡人去你府上做回客罷。」
允淑立時會意,官家這是想去看看庭降的,便答應道:「臣恭迎聖駕。」
官家親臨,總歸是讓她府上蓬蓽生輝的事兒,只是考慮到馮玄暢說起過,如今外頭不太平,壽王家養的殺手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突然出現,允淑把這事兒壓的平常,丁點也沒有張揚,一同往日當值。
回府上來,官家一點官家的模樣都沒有,十分隨和,允淑吩咐小廚房備上酒菜,就退了,獨留官家和庭降說話。
官家在,府上多添置了人手,廷牧撥了錦衣衛過來,都是精挑細選跟在大監大人身邊得力的人,身手了得,她就很放心,難得清閒半日,她帶奈奈收拾園裡頭一片花生,奈奈欣喜道,「這片兒地土硬,沒想著果子結的還這樣成,您瞧瞧,碩果纍纍的。」
她看著沉甸甸的花生顆,心裡也高興,接過來摔打摔打,道,「若有一日,我歸隱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種豆南山下,帶月荷鋤歸,就是這世上最好的日子了。」
奈奈說是,這世上,哪有什麼比從地里收穫果實更快樂的?
允淑想了想,笑,「沒有。種地,踏實,就是不知道大監大人的身子骨能不能成。」
她是把馮玄暢也算到了以後的日子裡去了,想了想,一拍胸脯,豪放道:「不能成那也沒關係,大監大人若是耕不動地,我們就僱傭農工,給他們工錢就是。」
奈奈笑的搖晃,看看她家主子,這輩子最大的出息,就是做個地主了。
外頭有人來稟報,說是門口來了個鄉下姑娘,要見大殿的。
允淑和奈奈面面相覷,這個節骨眼上,來個鄉下姑娘要見庭降?她擱了手裡頭的花生秧子,起來拍拍身上的土,整整衣冠,「走,去看看。」
到了府門口,果然見一個姑娘抱著小包袱倚在門框上,穿著灰色碎花粗布衣裳,頭髮編成個簡單的大辮子,襖裙上還打著兩塊補丁,模樣十六七歲,同她差不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