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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她哽咽著連連喊:「姐姐,姐姐我是淑兒,是你的妹妹李允淑。」
李允善痴痴的,看著她端詳許久,眸子忽然一陣清明,認出她來,腦子裡走馬燈一般都是過往的情景浮起。
李家被抄家時她如何被擄走,如何被齊晟囚在莊子裡,日日夜夜都是煎熬的,如果可以,她寧願做個瘋子永遠都醒不過來,痛苦的過往讓她喘不過氣,感覺整個人被窩成一團□□到窒息,她說不出來話直哽,竟就昏了過去。
這把沈念嚇到了,他連忙掐李允善的人中,把李允善抱進內室小心翼翼擱在床上。
允淑跟著跑進來,帶著哭腔問沈念,「二姐姐這是怎麼了?」
「見到你的因由,你莫擔心,等她醒了或許就不痴傻了。」
沈念邊安撫允淑,邊替李允善蓋上被子。
允淑坐過來一直攥著李允善的手,默默流著眼淚,馮玄暢抱膀子倚在門框上看著她,心裡五味雜陳。
李允善幽幽醒轉,瞧見允淑,也是哭的不成樣子,好半晌兩個人才平靜了心境,李允善抬手摸允淑的臉,「我以為再也見不著你了,你受了好些苦吧?」
允淑直搖頭,「我不苦的,一點都不苦,我一直都記著姐姐的話,像狐尾草一樣活著,到哪裡都能活的很好。」
李允善點頭,「好,這才是爹爹的好女兒,我們節度使府上出來的人都是有骨氣的。」
允淑抹一把眼淚,「姐姐,是大監大人和沈醫官找到了你。」她回頭看一眼馮玄暢,「他是馮玄暢,是同你有婚約的馮州牧家嫡子。」
李允善抬眼看看馮玄暢,眼裡毫無光亮,「什麼婚約不婚約的,不作數了罷。如今他已經是個太監,我也再不是清白之身,物似人非,以後橋歸橋路歸路,沒了牽扯最好。」
馮玄暢聽罷,心裡一塊石頭落地,他其實心裡頂害怕李允善會咬住一紙婚約說事,講道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有婚書在,只要李允善執意要嫁他,於情於理他都不能拒絕。
好在總算他這太監身子如今是被李允善嫌棄的。
他走過來,俯身道:「善姐兒,咱家知道你受了不少苦,只是你若真的嫁到馮家,在那個時候怕也不能全身而退,合該咱們兩家遭此大難,你、我還有允淑都是可憐人,伴君如伴虎,這道理你我都懂。」
她懂,怎麼會不懂呢?帝王無情殺伐決斷,不分青紅皂白便可滅臣子九族,馮家被陷害,李家就是活該麼?李家又犯了什麼錯?
說什麼八百斛胡椒,李家哪那麼出息?去哪偷來這麼多?她在家中時父親讓她在庫房做錄筆,從未有這項記錄。
不過是爹爹手握重兵威脅到了朝廷中央集權,隨便找個由頭把李家一鍋端了。
這事兒她一開始就瞞著允淑沒說,如今見妹妹又已經脫離苦海,也不在流放之地了,她就更不能再說出來了。
她垂了眼,拉允淑的手,低低道,「好妹妹,你別再回宮裡去了罷。」
允淑又何嘗不想呢?在宮裡哪有姐妹在一起的好。
她望望馮玄暢,馮玄暢搖頭,再望望沈念,沈念也搖頭,道,「想也別想了,不回宮?若初來張掖城的時候,這事兒尚可商議商議,如今摺子官家都看過了,此番你功不可沒,回長安勢在必行。」
允淑可憐巴巴的望著李允善,道:「我且先回去,不然會牽累大監和醫官大人,我答應姐姐,若官家給我什麼賞賜,我定是要求官家恩准我出宮的。」
這事兒難,李允善心裡明白,也就沒有強求,絮絮叨叨和允淑姐兒倆說了一天的話兒,沈念在這裡陪著她們。
馮玄暢同雍王還有其他事情,就沒有繼續陪允淑,又說了幾句客氣話兒就走了。
入夜,秦艽來送湯藥,窗紙上忽明忽暗的光線映襯著兩個人影,她輕敲房門,「老師,藥煎好了,現在給善姑娘服用嗎?」
沈念開門接過藥碗,吩咐道,「你去歇息吧,明兒一早再送藥過來。」
秦艽說是,瞟眼屋裡,允淑躺在床上已經睡熟了,李允善坐在燈下繡著什麼花樣子。
她本想找允淑說說話的,見她睡了只得謁謁身,退了下去。
沈念回房,帶上門,走到桌前將藥遞給李允善,溫聲道:「藥湯趁熱喝,出出汗。」
李允善放下手裡的花樣子,接過藥碗,看看床上睡熟的允淑,輕嘆,「她就是這樣,到哪裡都能睡那麼熟,好像天底下沒什麼事兒能擾到她。」
沈念對允淑不熟稔,應和著答應兩聲,坐下來搓著膝蓋問李允善,「善姑娘往後有何打算麼?」
她喝著藥,一滯,往後有什麼打算?心裡一時悵然,她還能有什麼打算呢?李家沒了,自己又是這麼一副模樣,早已不是完璧之身,肩不能抗手不能提,也沒什麼傍身的本事,若不是瘋了,這一路都怕是活不下來,不停的被擄走被拐賣,若不是被馮玄暢和沈念帶回來,都不知道還要煎熬多少日子。想著這些她眼淚就不自覺的掉下來,落在藥湯里。
她擱下藥碗,傷心到哽咽,「哪有什麼打算?沈醫官,我一介女流,能有什麼打算?」
蠟燭靜靜的燃著,屋裡一時靜寂,沈念望著李允善,她抖著肩頭啜泣,看上去那麼楚楚可憐,叫人心疼。
「我帶你回長安吧,我有莊私宅是家裡給我備來娶親用的,如今也是空著,你過去住,這樣離允淑也近便,姐妹倆能常常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