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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她點點頭,抱著藥湯回屋,給秦艽擦洗完,又給自己擦擦身子。
允淑已經長的很有女人模樣了,胸微微隆起一些,撐著粉紅色的肚兜,她現在已經不是很小一隻,站在大監大人身邊能到大監大人肩膀了,長了不少哩。
掰著指頭算算,滿打滿算整十一歲了。
擦洗完,她穿了褻衣褻褲,拿了月餅到床邊坐下來。
隔著丈遠,秦艽在床上輕輕咳嗦一聲,側過身垂眼瞧她,「你幫我把罩口戴上吧,別回來把病氣過給了你。」
「我方才把剩下的湯藥喝下去了,不怕你給我過病氣,我問過沈大人,他說這擦洗的湯藥可口服的。今兒是仲秋節了,」她拿個月餅過來遞給秦艽,「喏,瞧吧,咱們有月餅吃哩,以前阿娘也做這樣的月餅給我們姊妹吃的。」
秦艽眼裡垂淚,渺目,「團圓節卻並不團圓,瞧瞧外頭那些百姓,便是人間疾苦了。若我們再使把力,能救他們脫離苦海罷?」
允淑咬一口月餅,鄭重的緊,「能的,明兒雍王帶醫官大人們去嶺上,是病就有根源,循著根源就能知道怎麼治的,才幾天罷了,只要咱們有這份心,指定能把百姓都治好的,你別喪氣。」
秦艽遲遲,「允淑,我沒氣力了,實在睏乏,我且睡了,天亮了你叫我起床罷。」
「哎,你睡吧,我吃了這個月餅便去睡了。」
她回到自己的床鋪坐下,把手裡的月餅吃完,才在床上躺下來睡了。
天將亮未亮的時候,聽到一陣車軲轆的聲音,允淑起來就沒見著沈念了。
村民請了巫祝來驅除災邪,大清早的巫祝就在醫館門口跳祝禱舞,口中念念有詞的,圍了不少人過來。
秦艽起了燒,允淑著急,餵過秦艽退燒藥後,她帶好罩口出來,到醫館門口想讓聚集的百姓都散了。
山野百姓不懂得什麼,幾百年來巫祝祈福求雨已經是慣例,巫祝唱腔,「天狗看家,瘟神退散,大家都排好隊,領天狗回去貼在門上,有天狗守門,瘟神繞行。」
允淑皺眉,心道尚醫署那般好的藥材用上也沒見疫病有所緩解,紙剪的狗兒又有什麼用了?她上前制止百姓們,道:「我是長安來的醫女,大家不要聚在一起,瘟疫傳染的太厲害了,大家都去各醫館領罩口,一定不要走街串巷了,都散了罷。」
有人質問她,「長安城派來的醫官今兒一早就坐著馬車跑了,其他醫館的醫女也不見了影子,你一個女娃子還自稱什麼醫女?怎不快些同他們一起逃命去?」
一人問便有數十個人跟著起鬨,「就是,什麼狗屁的尚醫署太醫官?眼見著這裡沒救了,夥同那個什麼雍王的封城,這是要把我們這些老百姓活活困死在城裡啊。」
有婦孺就跟著哭天搶地的,幾個婦人上前來推搡允淑,「別打擾巫祝給我們祈福,滾吧滾吧。」
她有力氣,不似柔弱的姑娘,沒有被婦人推倒,反倒是握了推搡她的那個婦人的手,懇切道:「大姐,這天狗不能治病的,叫大家快別聚在一起了,醫官大人說了,疫病會通過口鼻傳染的,大家快散了,到各醫館領罩口和擦洗的湯藥去吧。」
那婦人瞧她一臉的懇求,頗有些為難,軟了語氣,「小姑娘,張掖北邊死的人都用排車拉了,臨到我們張掖城估摸著也好不到哪裡去,朝廷這是叫你們來送死的,聽大姐的話兒快逃命去吧,我們這些老百姓祖祖輩輩都在這裡,也沒得逃,死就死了,好過背井離鄉的。」
允淑搖頭,「不成,官家遣了親兒子和最好的醫官來張掖城,心裡看中咱們每個人的性命的。」
婦人有些不耐煩,「嗐,你這孩子怎麼聽不懂好賴話的?不跟你說了,你讓開讓開,咱們還要領天狗回家貼的。」
允淑被搡到一邊,看著蜂擁而上領紙天狗的人她急的直跺腳。
沒有人聽她勸,沒有人聽她說話,人人心裡都認定了把天狗貼門上能避瘟,她第一次覺得特別無力,沒了章法。
正一籌莫展,遠處浩浩蕩蕩來了一隊衙兵,他們很快到了醫館門口,把人群圍了起來。
為首的衙兵拿了巫祝,對百姓們道:「縣丞大人令,巫祝聚集百姓,妨礙公務,請去大牢里住幾天。縣丞還有令,今日聚在此處的百姓即刻到東城醫館領取罩口和沐浴的藥湯,但凡在東城醫館報過到留有名字的,皆可到縣衙領取一袋米和五兩銀子。」
百姓們一聽有米和銀子領,哪裡還管巫祝被捉拿,都轉頭去東城醫館領東西去了。
等人陸續走沒了,衙兵過來給允淑揖禮,「大姑,咱們替掌印大人給您帶個話兒,您別擔憂,他們現在正在人參嶺上遍尋草藥的。」
允淑回禮,點頭道:「此番多謝縣丞了,不然這麼多人聚在一處若出了事,都不知道如何才好。」
衙兵嘆氣,「可不是麼,也不知道這到底是個什麼病,西城的老張頭孫子今兒沒了,這還是咱們張掖死的第一個被染病的孩子,太可憐了。」
允淑一怔,「西城沒了個孩子?在哪裡?可帶我過去看看麼?」
衙兵額首,「這個孩子昨兒還是生龍活虎的,一點染病的跡象都沒有,今兒一早就沒了,老張頭和這唯一的孫兒相依為命,白髮人送黑髮人,可憐見的。我讓他們押巫祝回衙門,親帶你去西城瞧瞧那歿了的小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