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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若真是找到了李允善,他單獨給她安置莊子頤養就是了。

    「善姐瘋了,理應你來做主,你說婚書不作數就不作數罷吧,都是小事,無防。」他笑了笑,轉了話頭兒,「我已經叫廷牧去關照門禁了,今晚不走了吧,明兒同我一起回宮去當值。」

    她點頭,「不走了,我還有好些話同您說哩。」

    他一手拿著皮影子,一手來拉她,「走,去你的院子,這兩日我想了個名兒,暢淑園可好麼?」

    她一愣,「這名字挺別致的,就是有些土氣,倒不如木槿軒好聽了。」

    他沉默,這樣明晃晃的暗示她都不懂麼?馮玄暢,李允淑,暢淑園,哪裡土氣!

    他說,「你喜歡就好,那就還是木槿軒吧。」

    兩人睡在一處,當中隔了屏風,她躺在床上,側身絮絮叨叨同他說話,瞧不見屏風那邊大監大人是什麼表情動作。

    他在屏風另一邊置了小床,安靜的聽著。

    她同他說寧苦,說雖然日子過得辛苦,但是景致很好,到處都通透,天也高,也藍,雲朵厚厚的,白白的,山和天連在一處,空曠得很。

    他時不時答應兩句。

    她說,「若不是被流放,每天受折磨,能在寧苦定居下來,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日子也過得通達自在。」

    他撐頭盯著帳頂,聲兒溫溫潤潤的回她,

    第36章 這還又碰上了?

    「若是官家仁政,有朝一日能廢了連坐這樣的刑罰就好了,」他嘆息,「真希望能有這一天,到時候你能按自己的想法活,不必現在這樣藏掖著。」

    官家身子是不行了,太子和壽王那樣的人,一個昏庸無道一個精明能幹,哪個都不似寬厚之人,是指望不上他們即位能廢黜連坐的。

    允淑戳戳屏風帳子,「大監大人這是在替奴委屈得慌?」她笑,「奴不覺得難過的,您不曉得這半年來,奴學會了多少事情呢。」她掰著手指頭數給他聽,「奴會燒水做飯了,會割草餵牲口,會女工刺繡裁剪衣裳,也識得草藥會醫病痛,這都是以前做官家小姐不曾學過的,有這些技藝傍身,奴去哪裡都能活的好好的哩。」

    他聽的心疼,一個嬌生慣養的官家小姐,給扔在流放的荒蕪之地,翻書的手做盡了卑賤的粗重活,沒有自怨自艾,雖然得過且過,卻仍然像個小太陽一樣樂觀。

    翻身對著屏風,透過半透的帳子,隱隱能瞧見她靠著枕頭正閉目養神,他手指描繪了一遍她臉的輪廓,嗡噥「我曾經喜歡一個小姑娘,初遇的場景兒美得像幅丹青彩繪圖,她手執《詩經》,朗朗誦讀,風起飄著微微桃花瓣,美不勝收。有些人只一眼怕就是萬年罷,我心心念念想著,等兩年去同她父親表明心意,許是天意家中遭了變故,如今身子不囫圇了,這份愛慕就壓在心頭上,再也說不出口了。」

    允淑睜了眼,心裡有些氣憤,暗搓搓琢磨,大監大人竟然是個孟浪之人,原是同她二姐姐定了親事,進宮做了太監後,又對皇后娘娘動了心思,她本還覺得他身世可憐,同她二姐姐沒有緣分也便罷了,喜歡上皇后求而不得更是淒涼,不成想這更以前,竟還有喜歡的旁的姑娘!

    這人真真是不要臉,倒好意思說出口來。

    他起了話頭,並沒打算住下,不管這邊的允淑已經生了氣,說的十分來勁。

    「可前幾個月陰差陽錯,我又遇著她,一定是上天可憐我,我想著失而復得了,就要好好對她,不管發生什麼事兒都要護她周全。」

    允淑鼓著腮幫子,心想:這還又碰上了?真真是千里姻緣一線牽呢,陳世美與公主的情愛多值得歌頌似的,可憐她二姐姐痴心一片了。

    他撐了頭,往前湊湊,挨著屏風低聲問她,「我一個男人不似姑娘家心細,許多事兒上總怕自己哪裡做的不夠好,她心大從不往情愛上想,一門心思都撲在怎麼當好差事,怎麼安穩生活,甚至還籌劃著名想離開長安,我不曉得要怎麼辦才好,近來夜裡想事情總也睡不好。」

    她嘀咕,還是個在宮裡當值的!

    大監大人真是用心良苦,一邊應付著皇后娘娘,一邊還忘不了意中人,太監的身子操著官家的心,這是還想著要收後宮呢?沒那活計尋思那麼多,哼,杞人憂天。

    她翻身往裡,拉過被子蓋上,索性不理他了。

    他莫名,不知道她怎麼了,問她,「你是困了麼?」

    她不回話,只嗡嗡個嗯。

    房裡一時沉默,半晌,他訕訕一笑,「是我有些呱噪了,你睡吧,我就在這裡守著你,哪裡也不去。」

    她閉著眼睛,沒再搭腔。

    今兒也算是跟大監大人道別了,這些日子在宮裡當值,全承他照顧,二姐姐那裡已經有了下落,再繼續留在宮裡沒意思。

    她原也不是想在宮裡呆一輩子的,剛回長安那會兒,進宮是為了報內官老爺把她從寧苦買回來的恩情,做人在還恩這上面一定得拎的清,不能糊塗了,她位份低救不了內官老爺性命,內官老爺這兩日要問斬,走之前替內官老爺收個屍,回頭再給內官老爺找塊風水寶地葬了,去廟裡燒香祈他下輩子投胎到富貴人家,一輩子衣食無憂,再別進宮做太監了,也算是償還了恩情。

    外頭三更梆子過,打更人唱著天乾物燥,小心火燭,她實在困頓,睡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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