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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她點頭,說好,從袖子裡拿出雙麻履遞給他,「我給你做雙鞋穿,你身份低,只得挑了麻,若是穿絲製要被拿去問罪的。」
小七忙接過來,「大姑有心了,還記得給奴婢做鞋,奴婢的老子娘也沒這樣有心過。」 他把鞋往懷裡一揣,打個千兒回房去了。
允淑站在那裡等他,頭頂的桂花樹枝搖葉顫的,她緊緊衣裳,抬頭望望桂樹,輕嘆一口氣。
小七拿來衣裳和腰牌給她,切切囑咐她別說漏嘴,就說是上殿那邊要您去掌印府上傳話的,旁的什麼都別說,再問也別說,咬死了就是去傳話就成。
允淑同他再三保證,他才放了心。
辭了小七從監欄院出來,她回廡房換上衣裳,雙喜還未回,她給雙喜留張字條,就帶上腰牌走了。
宮門口當值的侍衛攔她,她把腰牌拿給侍衛看,說是去掌印府上傳話的,侍衛盯著腰牌看了又看,也沒為難她,打開宮門放了行。
她心噗通噗通跳了一路,到了掌印府上,廷牧一見是她,有些驚,問她,「大姑您怎麼來了?」
她垂眼,「我得了樣好玩意兒,想來讓大監大人看一看,就借了小七的腰牌出宮了。廷牧,你別去同大監大人稟告,先給我找間屋子,扯塊白布,搭個戲台子吧。」
廷牧不明所以,「啊?大姑要唱戲給掌印聽的?」
她搖頭,有些羞澀,「你莫問,去備上就是。」
廷牧應個是,引著她往屋裡去,按她囑咐的,一一備齊了,又叫人搭上幕布,問她可還滿意?
她說這樣很好,「你去幫我請大監大人來吧。」
廷牧去請人,她關了門,把屋裡的照明蠟燭吹了,只留幕布後邊的大燭投影子。
她把人子貼幕布放,自己一個人先演練一陣。
屋門輕輕推開,帶進來一陣涼意,她從布幕後探頭,沖馮玄暢笑,「大監大人你坐那杌子上,我叫小七給我做了皮影戲,是照著你和我的樣子做的,拿來給你瞧個新鮮。」
他回身關門,把冷風阻在外頭,聽話的在杌子上坐下來,問她,「不過是兩隻皮影子,也值當的叫你冒險深夜溜出宮來?」
她說不只是皮影子,是想拿來叫你看的。
他抿唇,默不作聲,心卻因得了她的體貼話高興的飛到雲端去了。
瞧,也這樣沒出息,心尖上的人一句好話,就能叫他覺得爽快了。
她坐在那裡操縱著皮影子,咿咿呀呀很生疏的念白,幕布上的女子和男子隔的有些遠,女子躬身給男子揖禮,她扮細了聲念。
「大監大人壽安。」
又扮粗了聲回,「你是尚儀署的女司?」
兜兜轉轉,她用一曲春江花月夜變換無數個兩人相見的場景,深夜偶遇,在草堂她打暈小七那段,大理寺里他同寺卿一起揶揄她,司禮監中他們一同用膳,他說菜色都是壯|陽之物的時候,江邊放河燈時她負氣的模樣……
她唱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他聽的有些迷了,竟生出一種離別的悲悽傷感。
帷幕隨著燭光燃盡,只剩小小的影子,在她手裡轉個身,退下台去。她從幕布後邊窸窸窣窣的出來,把他的皮影子拿給他,「這隻送您,我很稀罕這個玩意兒,」又舉舉另一個,「這只是我自己的皮影子就不給您了。」
他驀地心一顫,生出一別兩寬各自歡喜的念頭出來,起身一把握住她的小手,「你今兒不對頭,若是碰上事兒了不要瞞著我,叫我心裡慌慌的。」
她心裡竟有些難受,說不上什麼滋味兒,鼻子發酸,抽回手儘量攢個笑,「沒事啊,你瞧我身強體健的,得了好玩意兒,第一個想著來給您看,果然沒有碰上事兒。」
他琢磨,覺得不是,軟了態度,「若還是為著善姐兒的下落……只要你好好的,別不痛快,我叫人去找,等找著人就安置在你阿耶那裡,頂個你莊戶姐姐的名兒,成嗎?」
她想起白天言青和那翻話,搖搖頭,「我想著是自己太自私了,姐姐不在長安才是最安全的,找是指定要找的,但決然不是現在,言青和怕是要同您撕破臉了,您別這時候叫他捏住錯處。」
她不能眼睜睜看著真心為自己的人,因為她的存在再困頓潦倒一次,如今獨去找二姐姐,不連累大監大人,才是她唯一能做的。
馮玄暢負手,「你能想到這一層,真是長大了,你放心我答應你,這幾天收拾了言青和,我叫廷牧親派人去找善姐兒的下落。」
她說好,「您也別覺得那一紙婚書有什麼,姐姐現在的處境斷然是不能拖累您了,何況又瘋了,那份婚書在我這裡,前些日子已經撕了,扔江里去餵了魚。」
說這話是為寬解他,婚書的確已經沒必要再留著了,太監娶不了妻,瘋子也嫁不了人,遑論現在,她和姐姐都是逃犯,怎麼能再去連累好不容易平反的他?
馮玄暢在這件事兒上倒並未多想,李允善他從一開始也沒打算娶,更不想玷污姑娘家的名聲,是以定了婚書從未同外人提過,馮家上下也是守口如瓶,未行大禮不好唐突了李家二姑娘。
況且,他私心裡也想再找機會同節度使大人表心意,想過兩三年聘允淑為婦。
後來兩家都出了變故,這樁喜事只得作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