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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允淑怔怔的點點頭,她不懂,但是他都說給她聽,這樣很好,她果然沒有信錯他。
見允淑這樣安靜,馮玄暢總算是放下心來,沉聲道:「方才言青和在官家跟前參了高金剛,說他藉著為朝廷辦事中飽私囊,貪下江南那邊好些莊子,還參他買賣官職,從晉城侯庶子手裡收了五十萬兩雪花銀,賣掉了州牧的官職和馮家一百三十二口人命。官家發了好大的脾氣,已經差西廠去拿人了。」
允淑小手握成拳頭,有些緊張,「那內官老爺會死嗎?」
「嗯,官家下令,要腰斬的。」他說的平淡,絲毫沒有什麼傷心的情緒,反倒看上去如釋重負一般。
她搓著手,頭一回沉了臉色,她也不是個痴傻的,就算在年紀上吃虧些,也知道馮玄暢說的是馮家勾結盜匪的事。他自進宮來就是認賊作父盤算著為馮家平反的,說到底,高金剛是導致馮家滅門的劊子手,五十萬兩銀子,就買全了馮家人通往閻王殿的路,害他成了宦官閹人,沒了做人的尊嚴,他是該恨著內官老爺的。
若是馮家不遭這場無妄之災,她二姐姐也可以正經婚嫁,免遭流放,更不會被人擄去下落不明。
她抬眼,正八經的回他,「你報仇是應當的,這點事兒不必專門來開解我,別看我年紀小,生死的事兒是看的很開的,這宮裡哪個有我見得死人多?我和孃孃挖坑埋得犯人足足占了半畝地哩。內官老爺上路的時候,你讓我去給他送頓飯,也算是受他照顧一場,沒忘了他給我的恩情。」
他撫掌道好。
她默了一陣,忽然想起來言青和,忽閃著一雙大眼問馮玄暢,「大監既然和言督主做了這樁交易,那二姐姐的事大監是不是知道?」
馮玄暢聽了,慢慢搖頭,「說到底,東廠和西廠向來是對立的,言青和答應幫我除掉高金剛,只是因為我拿捏了他的軟肋罷了。」
她有點惘惘的,耷拉著眼皮沒了方才的神采。
他默默別開臉,生怕看多了她沉鬱的模樣,忍不住想把她揉進身體。
一時無言,宮燈的光圈模糊起來。
半晌,他起身,理理袖子,溫聲道:「我約了言青和見面,你跟我去麼?讓廷牧帶你隱在帳後,我探探他的口風?」
她抬眼,立時來了精神,跟著起來定定回他,「我去。」
他知道她的性子,生人面前寡言少語,熟人面前話癆,親近的人面前就原形畢露了,性子一上來,堅強又倔犟。
他灼灼望著她,分外和暖道:「跟著我來。」
議事的暗房在司禮監的內書堂,馮玄暢帶她進內書堂,在靠牆的書架處轉一下書匣子,一面牆壁緩緩陷進去,露出條幽深的暗道。
三人進來暗道,馮玄暢碰一下牆面上的機關,牆壁又恢復原來的樣子。
廷牧挑著宮燈在前頭照亮,一炷香的功夫,他們到了間密閉的暗室,內室光線晦暗,擺設儼然是個雅間模樣,雕花籠的石窗,茶海雅座,山水屏風帳子,燃著紅燭的花燈。
廷牧把允淑拽住,停在屏風帳子後邊,熄了宮燈的蠟燭,做個噤聲的手勢。
馮玄暢提步從屏風後轉出來,自去雅座煮茶,一壺茶水煮沸,暗室一側的石牆有了聲響,暗門打開來,現出言青和消瘦的身形,仍舊是眉眼彎彎,一臉的人畜無害,他進前對馮玄暢揖禮,十分的禮貌,和顏悅色道:「給馮掌印請安了。」
馮玄暢遞給他盞茶,「上好的金瓜茶,你品品。」
言青和恭敬的接過茶來,細細品一口,沒有誇讚茶的味道,微額了首,「咱們可是說好的,我替你除了高金剛,你把東廠言煦的案子抹平,往後東廠西廠咱們井水不犯河水,各自安好。」
馮玄暢簡單回他,「言煦昨夜裡就派人送走了,案子抹的乾淨,一點痕跡都沒有,你若擔心,可查案宗。」
第18章 肩膀借你用陣子
言青和肅了臉色,目光凜凜的,「你放他走,卻不告訴我行蹤,是想用他的下落,來拿捏我麼?」
他喝茶,未答。
「我恨別人拿捏我,可你已經拿捏我兩次了。」他望著馮玄暢,略有惆悵。
馮玄暢放下茶盞子,微微一笑,「高金剛的腦袋還好好的掛在脖子上,我自有我的考量,言督主是人人口中難得的好脾氣,今晚倒有了些怒色,不容易。」
言青和無奈笑笑,他自認倒霉,誰讓他有個不爭氣的弟弟?言家得傳宗接代,他這個閹人是沒指望了,只能盼著言煦給他們言家開枝散葉。
馮玄暢這樣的對手,他第一次見著,就知道,西廠這麼多年的富貴到頭了,他鬥不過這樣的人,再修煉百十年也不成。
人一旦認識到自己有幾斤幾兩,就沒有心氣不平這種感覺翻湧了,他頗有些喪氣,完全沒有當初同高金剛針鋒相對的氣勢。
「我沒脾氣,在您跟前兒,更不敢有。」
馮玄暢起身,掖掖領口的銀扣子,「李家的二姑娘,你若是有信兒可別瞞著,窩藏犯官女眷,西廠沒得好日子過。」
言青和更是喪氣,這人真正厲害,明明他把身邊所有人都排查遍了,確信馮玄暢沒有留一個眼線在他跟前,可他一舉一動還是瞞不過這人的眼睛。
他感慨,「我只盼著和你成不了朋友,也別是個對手,我確然是在查李允善的下落,因這事兒涉及到州牧府上,不是那麼好查的,眼下沒有任何線索,若是有,我言青和斷不會知法犯法。窩藏一個犯官家眷,那對我半點好處也沒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