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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小七瞧她不怎麼開心,便岔了話頭,「大監大人說了,您三個月後要大考,怕閒不下來沒時間看書,昨兒剛從皇后那裡求了恩典,給咱們掌執文書殿撥下來五位女使供侯使喚,您叫她們忙,下值前查一眼就成了。」

    第17章 大監大人壽安。

    她答應著往殿裡去,心裡感慨,大監大人給她鋪了條康莊大道,順著這條路走下去,她能平步青雲吧?

    只是平步青雲又有什麼用呢?她並不想一輩子留在宮裡,進宮是為了報答內官老爺把她從寧苦買回來的恩情,不然,她現在可能已經死了。

    她裝傻充愣明面上不說,心裡卻明白的很,內官老爺讓她進宮,又想讓她去學歌舞,只不過是想讓她伺候官家,盼著有朝一日把她送到官家跟前,若她得眼,能被官家封嬪封妃,內官老爺就能得到更多好處。

    身為朝廷命官之女,她從小耳濡目染,泰半官員送女兒進宮,就為了有朝一日能被聖寵,光耀整個門楣,從來不管宮中歲月蹉跎,美人遲暮,淒悽慘慘戚戚。

    儘管她那沒出息的父親為官糊塗,可到底對自己的兒女是好的,沒有為了自己的官位和前程,把她和姐姐當討好官家的棋子。

    她進來殿,去几案處盤腿坐下,那些新撥來的女使們正忙的不亦樂乎,謄抄的謄抄,理卷宗的理卷宗,清掃書架的清掃書架。

    四處打量,沒看見女書,她疑惑,問小七,「女書今日未過來當值麼?」

    小七回她,「女書的侄女靖城縣主出嫁,她做姑母的要去席面上吃酒,昨日就告假了。」

    她點頭,又問小七,「你頭上的傷可好些了?散淤的藥用了麼?」

    小七抱過來摞卷宗擱在桌上,念叨她,「用了用了,已經消了不少,大姑你力氣實在大,以後對別人下手可要輕些,旁人經不住我這麼抗揍的。也虧了沈御醫降尊親來給我瞧了瞧,他開的藥甚是靈驗,兩副下去,立時就消腫了。」

    「沈御醫是沈念?」她問他。

    「大姑也知道?」小七公公嘀咕,「沈御醫還真是名揚天下。」

    她搖搖頭,笑著去翻看卷宗,拿了小狼毫,一筆一划的謄抄。

    小七趕眼色,悄悄退了出去,在外頭的蓆子上晾曬發黃的老舊卷宗。

    偶有風吹過,也是裹著熱浪,貼在身上立時叫人覺得蒸的慌。

    這樣熱的天,人人都躲在屋裡不出來,鳴蟬呱噪了一個下午。

    晚上廷牧來接允淑,抱了個柳條編的框子站在宮燈下,時不時擦兩把汗。

    允淑出來,瞧了瞧廷牧,斟酌了下問他:「大監大人已經用過膳了嗎?」

    廷牧鞠身回她,「還未,官家方才身子不適,傳掌印去了乾和殿伺候,現下還未回。」

    她抬頭望望,天上星河燦爛,垂了眼語氣輕快道:「咱們去尚膳間領食盒去。」說著提步往尚膳間走,邊走邊問,「大監大人平時都愛吃些什麼?」

    廷牧快步跟上去,「掌印沒特別愛吃的,倒是有特別不愛吃的。」

    允淑腳下略慢了些,側頭想了想,「都是什麼?」

    廷牧哂笑了聲,「各路下水帶味的,還有十三香的佐料,秋天的荽。」

    這些她也不愛吃,荽的話,提鮮甚好,他也不愛吃麼?

    「秋天的荽和春天的荽不一樣?為什麼單單不吃秋天的?」

    「掌印說,秋天的荽生的一股臭板蟲味兒,聞著噁心。」廷牧撓撓頭,又補充一句,「奴才倒是沒吃出來。」

    她心細,樣樣都記下來放在心裡,到了尚膳間,仔細挑了幾樣小菜裝進食盒,交給廷牧拿著,兩人一前一後的往監欄院走。

    廷牧話不多,這一路都很安靜,只快到了監欄院才跟允淑囑咐,「掌印在宮裡有自己單獨的院子,早晨已經叫人把偏房收拾出來給大姑您單住。您隨我來吧,夜裡若是掌印回來,我再來叫大姑。」

    允淑跟在廷牧後邊走,沒多會兒功夫就到了廷牧說的偏房,她抬眼打量,偏房的位置離正屋近便,這院子雖幽靜,擺設和殿堂卻雕樑畫棟很是氣派。

    廷牧送她回屋,指指桌子上的包袱,「大姑的貼身物什,都在這裡了。大姑若是累了先安置,掌印回來沒準頭,用不著等。」

    她說好。

    廷牧走後,她用過飯,藉著夜燈看書,小室清淨,只偶爾響過翻書頁的沙沙聲。

    書看到一半,聽到院子裡有細碎的腳步聲,允淑推開手邊的窗戶探頭往外瞧,是馮玄暢的身影,廷牧跟在後邊拿扇子直給他扇風。

    她看著人是往偏房這邊來的,踅身跑去開門。

    門打開正迎上他一張冬日夏雲的臉,允淑微微挪動一下身子,掖手給他揖禮,「大監大人壽安。」

    馮玄暢提起曳撒跨門檻進來,吩咐廷牧在外邊守著,拉允淑到桌邊坐下。

    房中四角吊著花梨木的八方宮燈,柔軟的黃暈撒了滿屋。

    「允淑,」他和顏悅色的,從沒對身邊哪個人這樣溫和過,「我同言青和做了場交易,你往後可能去不了雲韶府了。」

    燈光下允淑看上去有些呆傻,不太明白馮玄暢的意思。

    他繼續說著,「高金剛雖然買了你去府上做小夫人,可對你終究是沒有什麼恩情的,你被六子從寧苦買回來,完全是誤打誤撞陰差陽錯罷了。這樁事我得同你說明白了,省的你往後不知道在宮裡如何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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