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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高金剛臉色變了變,「你在威脅咱家?」
言青和眉眼彎成線,滿臉的好脾氣,「不敢。」他睜眼,抬抬細淡的眉,「中侍年歲大了,在西廠發脾氣是一時糊塗,來人,送中侍回府上吧。」
高金剛內心已怒火中燒,眼看著就要發作,允淑著急,上前一步,準備勸勸內官老爺。
內官老爺在宮裡行走多年,她想著若不是頂緊要的事情,今日壓根不會這樣闖來西廠同人對峙,只是瞧著這言督主寸步不讓,她怕真捅到上殿那裡去,內官老爺要吃虧,畢竟她現在,還得依仗內官老爺這個後台,她壓下方才的驚駭和傷心,去扯內官老爺的袖子。
「老爺,咱們回吧,我有些不舒服。」
瞧她紙一樣慘白的臉,高金剛心裡也是一驚,來的時候還有紅似白的,這說不舒服就不舒服了。
他面露難色,氣勢洶洶的來,灰溜溜的走,那不是他這年過半百的人的風格。
言青和走兩步,在太師椅里坐下來,捏著紫砂小壺呷口茶,氣定神閒的瞅著高金剛。
氣氛有些尷尬又詭異,沒有人說話,四目相對,高金剛心氣兒壓了又壓。
外頭帶刀衛來報,說是宮裡那邊請言督主過去,急詔。
言青和起來,跟高金剛一拱手,「中侍回吧,宮中急詔恕不遠送。」
允淑看著高金剛乾咬牙毫無辦法,心裡思忖,這言督主約莫是一手遮天的宦官,內官老爺對付不了,又想到連內官老爺都對不了的人,她又要用什麼辦法才能從言青和口中探聽到一星半點二姐姐的音信?
她琢磨著,西廠在追查她姐姐的行蹤這件事,要告訴大監大人才行。
出來西廠督主署,沒多遠是朱雀街,高金剛見允淑臉色一直不好,吩咐孫六帶允淑先去醫館瞧瞧,又說他要去相國府上小坐,午時可能留下吃飯,叫他們看過大夫先行回府。
在朱雀街分道兒,允淑同孫六一前一後的走,尋個僻靜處,允淑坐在石頭上望著孫六,眼眶通紅。
「六爺,您聽見那言督主的話了麼?他說在追查我姐姐李允善的下落,您說,萬一姐姐被他們抓著了,送去做官妓可怎麼好?」
孫六安慰她,「咱們不是也正找著的麼?沒準善姐兒叫咱們先找著了不是?」
她哭,「好好的官家小姐,真做了官妓還怎麼活?她一定不會獨活了。」
孫六一個大男人,哄不得女孩子哭,瞧著允淑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只能站在那裡手足無措。
離他們不遠的巷子拐角,青寰捏著帕子站在那裡。
方才她正同何氏買首飾,回頭瞅見允淑,便叫何氏帶弟妹先慢慢挑著,她跟過來想看看允淑去做什麼,才過來就聽見這一番話。
她四處瞅瞅,沒人看見她,悄悄拔腿就往回走,心噗通亂跳,腳步走的也急。
原本只以為允淑是攀高枝的下賤胚子,沒成想還是犯官家眷,這是怎麼瞞著上下這麼多官階進宮的?
她琢磨著,若是現在跑去大理寺揭發,別說允淑,就是高伴伴,甚至那高高在上的司禮監掌印馮玄暢,也得受牽連吧?
上天待她不薄,竟然讓她聽到這潑天的秘辛,一路走她一路琢磨,這事不能急,到大理寺揭發頂多是讓允淑治罪充妓,於她沒什麼好處。
但要是把這件事拿到大監大人面前談個條件,那她以後在宮裡,就是如魚得水般自在了。
她以為此計甚好。
允淑狠狠的哭了一頓,整個人都懨懨地,孫六還是帶她去醫館瞧了瞧,大夫說沒什麼大事,回去靜養,吃點補氣血的紅棗,小姑娘康健著呢。
孫六顧頂轎子,送允淑回來,允淑心裡記掛著李允善,連吃東西都沒了胃口,孫六開解她,「凡事都別太鑽牛角尖,往後的事情誰也不知道,能過一天是一天。」
她看著雙喜給她收拾的包袱,從出宮還沒打開過,離大考只有三個月了,她咬咬牙,「六爺您說的是,我不能消沉呢,姐姐還不知道在哪裡等我,我得振作,得在宮裡混出個樣子來,最起碼,得能護住姐姐。」
強打起精神來,她吃了兩個白面饅頭,含著眼淚背書。
時候晚了孫六得出府,送走孫六,她一個人在院子裡背到亥時。
管家回府的時候來稟她,說內官老爺在相國府醉了酒,晚上就不回了,讓她明日收拾好了直接回宮。
她答應著,管家走了,她直到把厚厚的一本典籍誦完,才去睡了。
兩隻灰雀蹲樹枝上互相梳理翅膀,一支海棠枝條沉甸甸的掛在雕花窗。
笠韻推門的時候,正下著清雨,天還昏沉沉的。
他替允淑收拾著東西,把衣裳疊整齊了,又抓一把首飾塞進包袱,抬臉眼巴巴看著允淑,露出一排糯米銀牙,「小夫人上次進宮天也不好,這回還是下雨,看來老天爺也知道宮裡日子苦,想留小夫人呢。」
允淑搖著扇子,一手托腮,沒什麼興致,「這雨下的不大,倒是綿密的緊,上次這樣的景色,還是初春呢。」
笠韻說是,緊著把東西打包,擦擦頭上的汗,提醒她,「小夫人,時候不早了,咱該走了,再晚就趕不上時辰了。」他挎著包袱出門往馬車上安置,允淑跟在他身後撐了傘。
趕車的小廝照舊已經等在府門外,戴了斗笠來接笠韻手上的包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