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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孫六遞給李葺盞茶,「侍郎大人莫激動,先喝口茶潤潤嗓子,大人找上我的時候,我的反應比您還大,可到底還是帶著人來找您了不是?」

    李葺斜眼瞧著他,接過茶水猛灌一口,「你給我說說,他是瘋了不成?」

    孫六窩在馬紮上,垂著手,「到底是有過牽扯,怕是怎麼也放不下,允淑是我從寧苦花十五兩銀子買回來,原是送去高伴伴那裡做個暖床的,本想著這趟差事跑完了,我就告老還鄉,帶著家眷安生過下半輩子。」

    「人算不如天算,你活該呀。」李葺坐下來,沒好氣的看著孫六,「你自己活該就算了,還拖我下水是跟我有多大仇?」

    允淑有些難過。

    到李葺這裡來,非她所願,她在路上早就盤算好了,要自己想法子尋姐姐的,馮玄暢給她的香囊她還掖在袖子裡,捏了捏香囊的邊角,她輕輕舒口氣,道:「侍郎大人就權當今日允淑和六爺沒曾來過,李家本就累了許多人,允淑不想再累及旁人,眼下我也明白了事情的原委,那馮伴伴大抵就是同我二姐姐有了姻親的馮玄暢吧?他心裡定然是繫著我姐姐的,知道我姐姐尚在人世,想尋也是人之常情。只是我父親自己不爭氣違反了律法,馮伴伴如今又是宦官,和李家的姻親就做不得數了。以馮伴伴現在的身份,根本不用為我姐姐費心,回宮去我自然會找他說個明白,李大人不必憂心此事。」

    李葺低頭審視著允淑,這女娃嘴甜,說起話來一套一套的,什麼同李家的姻親就做不得數了?馮玄暢若是真的相看上了她那個如花似玉的二姐姐倒是好了,反正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任他如何思念也是枉然,可惜了,那個傻子沒瞧上到了年紀的李允善喲。

    他不大痛快,遺憾的喃喃,「馮兄這個人慣是個外冷內熱的,不幫你尋人我倒是怕他會輾轉反側徹夜難眠。」

    孫六聽著李葺的抱怨,嘴角攢了笑,「既如此,侍郎大人你就多費心,宮外你認識的人多,總能探出些線索來。」

    李葺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我是真真怕了這個人,自己有多艱難尚不自知,還要操心旁人的事,唉,我也只好節哀順變了。」他轉而看了允淑一眼,「你這個女娃娃,回了宮好生照顧我馮兄,再長開些,以身相許也不是不行,反正你也無以為報。」

    允淑聞言,勉強一笑,「馮伴伴是官家跟前當紅的人,就是嫁娶也是官家賜婚的。」她低頭絞著手裡的帕子,「女工針線上,我倒是還能拿得出手……」

    第11章 阿耶,打得好,使勁打……

    從皇莊出來,孫六趕著車,把允淑送到了十里開外一家農戶,到了地方將車上內官老爺給備的禮品搬下來,哈腰道:「丫丫,你跟我來吧。」

    允淑跟著進了院子,屋裡有人迎出來,是個穿著汗衫的老農,手裡握著笤帚,似是在打掃房間,瞧見孫六,小跑兩步過來,一呵腰,「六爺,您叫咱收拾的都拾掇完了,又修繕了漏雨的地方,眼下已經能住人。」

    孫六點點頭,「把你閨女兒子和婆娘明天都帶過來,以後若是碰上誰來打聽的,就照我給你說的回。」

    老農黝黑的臉上堆起樸實的笑,「俺婆娘要是知道這輩子還能有個家窩窩,指不定要多開心咯。」

    允淑拉拉孫六的手,低聲問,「六爺,這裡是什麼地方?」

    「你娘家允家,這都是大人安排的周密,能掩人耳目。」孫六掖著手,「您今晚在這住一晚,明兒一早我就再來接您回府上,今日同內官老爺說了您回門和堂姐嘮話,回不去的。」

    她抿唇笑了笑,「那這老農便是我阿耶了?明早阿姆和弟妹也會來?」

    孫六嘆息,定定的看著她,像她這樣天生愛與人親近的,對身邊人一點堤防都沒有,怪不得大監大人這麼操持,準是怕她出什麼亂子。不過,好賴還是知道什麼都不說,沾著個守口如瓶的好處。

    他緩緩點頭,「你阿姆去外邊給人做些縫洗漿補的活賺點銀子,給家裡姊妹添置新衣裳的。」

    允淑聽著笑起來,只覺得有趣,為了給她隱瞞身份,花這麼大力氣給她重又置辦個家,倒叫她有些不好意思承情。別看她年紀小,回長安的時候,在路上就來來回回想過幾遭了,除了咬緊嘴巴不蹦出李家半個字,還得別人問起來有話頭扯一扯,別人不問便罷了,真若問起來,她除了裝啞巴根本沒有法子。現下好了,這家也有了,阿耶阿姆都有了,就連姊妹兄弟也有了,虛虛實實地,能繞別人一頭霧水,保不齊繞暈了,也就不再深究她到底是誰。

    都安置完了,孫六陪著她坐了會兒,老農忙前忙後的燒水煮茶,生火做飯,村子裡幾聲狗吠,家家戶戶升起炊煙來。

    孫六說時候晚了,他家裡還有老母親臥病在床等著人伺候,就趕著車回了,也沒留下來吃飯。

    老農簡單炒兩個菜,盛上兩大碗白米飯,在院子裡擺上掉了漆的桌子,飯菜端上桌,遞給允淑雙灰不溜秋的筷子,「丫頭,吃飯。」

    允淑接過筷子,捧著大瓷碗發呆,夏天傍晚的風吹在身上熱乎乎的,夕陽下成群的蜻蜓在半空中飛來飛去,這樣的好光景,比宮裡不知道美上多少倍。

    入了夜,月亮模糊的掛在中天,允淑借著油燈微弱的光,又拍死了一隻蚊子,她嘆氣,乾脆披了衣裳準備起來背會兒書,馮玄暢送她的香囊就那樣驀地從衣服里抖出來,掉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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