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2023-09-26 19:47:56 作者: 聽風起雲落
女文書正收拾收拾準備下值,整理好宗卷過來給他行禮,「大監大人,今日怎來的這樣早?還有好些卷子未整理完。」
馮玄暢額首,看一眼窩在牆角全神貫注的允淑,眼裡蘊了些淡淡的哀緒,「她幾時來的?夜裡是她當值負責書寫記錄嗎?」
女文書遲疑著點點頭,「上頭是說叫過來幫忙的,午前撰寫的執筆被叫到太后寢宮,也不知是什麼事情,如今還未回。宵禁前我還要趕著出宮,現下只她一人。」
他再看看那門後窩著的小人兒,聲音壓得輕輕地,「你去吧,這裡我再想辦法,官家在卷宗這件事上不甚用心,原本負責記冊的小黃門也都遣去做了旁的事,到叫你們受累了。」
女文書搖搖頭,「不敢抱怨勞累,終是官家給的職位,是器重。」
打發走了女文書,他才從小黃門手裡接過插好的荷花盆景,捧著到允淑坐的几案前,把花盆往几案上輕輕一放,驚了正在查閱卷宗內容的允淑。
她駭了一跳,見著是大監大人,不好意思紅了臉,忙起身行禮。
馮玄暢拿過她正看的卷宗瞟了兩眼,凝眉看著她,「這些你都看的懂嗎?」
靠著牆,允淑有些羞怯,「有些能看的懂的,有些……就看看有沒有錯字。」
他勾勾唇,「今上此刻還在大慶殿批閱奏章,再遲些內務總管是會呈上雲盤擇寢,若今上擇寢,內務總管便會把相應的時辰和侍寢后妃的小札送來這裡,你照著謄抄一遍封蠟即可。」
允淑聽完,羞赧的笑了笑,「我曉得了,謝大監大人提點。」
馮玄暢不說走,她也不敢坐下,就這樣站著。
女使來掌燈,點燃燈扣上燈盞便退了下去。
燈火下,允淑的臉被光影照的有些恍惚不太真實,她十指交纏扣在腹部,低著頭時不時偷偷看兩眼大監大人。
大監大人眼裡帶著沉鬱,捻動著手指,圓領的官服垂著,姿態里透著閒逸舒展,半分見不著眼裡的沉鬱模樣。
她忽然想起來,大監大人是姓馮,又記起來在宅子裡的時候,笠韻同她說起馮州牧家的的事,琢磨著眼前這位大監大人會不會,就是那同她二姐姐定下姻親的馮玄暢。
思慮一陣覺得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天下馮姓實在太多,也不見得馮玄暢就能運氣這麼好,成了官家跟前的紅人,怎麼說都是被官家治罪的,若真到了官家跟前當值,豈不是惹官家的眼?
馮玄暢站在那裡,忽然開口,語氣裡帶了點挑剔的味道,「這鐲子你帶著不好看,以後不要再帶著了,回頭我叫人專給你打一隻適合你的。」
她把鐲子往袖子裡捂捂,「這是內官老爺送我的,前兩日有朋友幫了我,我送給她了,想是她不很喜歡,今日又還給了我。」
他聽完,不自禁往前走了一步,沉默著再三權衡,終還是溫聲兒開口,「義父只說你是他新買來的小婦人,不曾提及你姓氏名字,只給了我張小相來。這幾日要為上殿準備祭祀的事情,我也沒想著來問問你。」
允淑心裡有些忐忑,雖然大監大人是內官老爺的義子,可孫六是千叮嚀萬囑咐她,不可道出和節度使李大人有牽扯這樁事,就連內官老爺也是瞞著的。
她抬頭,小小的身板正了正,欣然一笑,掩了些慌張,「父家是農戶,姓允,之前在家裡做農活,是本本分分種地的。」
他打量著她,也想起來初見那晚,月色下她扛著三根大香步伐輕快,顯然是經常做粗活的人才有的力氣,若不是農戶出身,怎會有那樣大的力氣?
原來這些日子不過是自己痴妄,若真是李家的三姑娘,合該是十指不沾陽春水的嬌弱小娘子。
望望門外月亮投下的柔光,他換了語氣,嗓音沉沉的,「還有些時候,我教你練字吧,也算是對義父的囑託盡了責。」
他隨手從書案抽出幾張宣紙,狼毫宣筆蘸飽了墨汁落在雪白的宣紙上,寫出一手流利好看的柳體字來。
「柳體字很難學,卻也不是沒有竅門,重在握筆和手腕的力度拿捏,若你小楷寫得好是圓潤娟秀,那柳體正好是鐵畫銀鉤,更有氣勢。」
她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毛筆,頗有些為難,寫柳體似乎是她永遠過不去的坎,永遠寫永遠都不對。嘆口氣,她端坐下來,硬著頭皮去模仿大監大人寫的幾個字,寫出來總是差了那麼點火候。
寫了幾遍之後,她很有些灰心,後悔不該逞強,拿著大監大人寫的詞文說是自己寫的,肩頭耷拉下去,略彎了腰,看上去毫無鬥志,灰心喪氣的緊。
他在她身後握住她的小手,柔軟的狼毫筆尖在紙上按壓下去,力道不輕不重,帶著允淑的手腕子也跟著用巧勁隨著轉動,一個允字奈在宣紙上,呈鐵畫銀鉤樣子。
「力道全在手腕子上,只要你的骨節是能動的,就能寫出來。」
他說話的氣息在允淑耳朵間繚繞,撩的她酥酥痒痒的,她還小,未經人事,只知道心跳的很快,想跳出來一樣,口有些干。
外頭守著的小黃門進來傳話,允淑忙起來離開他遠一些,繼續翻看著卷宗。
小黃門垂著眼,走到馮玄暢跟前,「擇寢的小札送來了。」
他接過小札看了看,拿給允淑,「今日侍寢的是蓮弋夫人。」
允淑答應著,接過來小札,準備謄抄在卷宗上,打開來,第一個字她就不認識,紅了臉同他請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