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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6:06 作者: 雲拿月
他帶了晚餐回來,程隱窩在沙發上卻不想動。
「我想綁頭髮。」她抬眸瞧他,眨了眨眼。
沈晏清放下手裡擺弄的東西,顧不上飯菜會不會涼了,只能依她。他去浴室拿了梳子和發筋,他站著,和她隔著沙發扶手,讓她可以舒服往後靠。
程隱的頭髮順,不打結,他握在手裡,另一手持著梳子梳得更服帖,沒扯痛她半分,她舒服得閉上了眼。
沈晏清給她綁了個簡單的馬尾,把頭髮束起就完事了。程隱沒去計較後邊是什麼模樣,隨意晃了晃頭。
「太久沒碰長頭髮。」
她笑著接:「確實手生。」
以前他偶爾心情好的時候,她纏著讓他幫忙綁頭髮,十次里他還是會應個兩三次的,現在這個綁的松松垮垮,估計再過一會就散了。
沈晏清笑笑,抬手幫她整理。
她忽然說:「沈晏清,那個時候你沒能救起我,你有沒有後悔。」
他的手頓了一下。
沒等他回答,她道:「我沒有。前幾天晚上,燈牆倒下來的時候,我沒有救你,我不後悔。」
她說:「很奇怪的,當時是很難過,可是後來冷靜下來,脫離了那股情緒,我想的更多的竟然是----扯平了。」
沈晏清呼吸滾燙,手停在她馬尾處,沒動一下。
他動了動喉想說話,她沒給他機會,又笑了下:「其實說到底,你有什麼錯,歸根究底你只是不喜歡我。我是不招人待見,但那麼多人,想知道總能聽到幾句。那天你不是故意不救我,我早就清楚,這麼多年耿耿於懷,為的不過是一個耿耿於懷的由頭。」
這幾年,所謂的痛恨,追根究底不過是求不得三個字而已。
她似嘆又似笑:「扯平了沒什麼不好。挺好的。」
靜了三秒,程隱垂了垂眸,又道:「我想回房。」
她蜷著腿不動,沈晏清明白她的意思。喉間滾了滾,說不清的悶重和酸澀一齊湧上來,最後還是將將咽了下去。
沈晏清沒二話,放下梳子,走了兩步俯身抱起她,送她回房間。
將她輕放在床上,她的睡姿不變,側躺微蜷,默然闔眼。
沈晏清坐在床邊,一直看著她。
他忽然發現自己很喜歡看她睡覺的樣子,安靜,沉穩,平和。更喜歡抱著她,每當在她背後圈住她的時候,能清楚地感受到她的心跳,一下一下平緩有力,像是在證明告訴自己,他正抱著她,擁她在懷裡。
舒家的情勢如何,程隱不是很清楚,但舒窈回國的消息還是知道的。並非從沈晏清處得知的,而是在網絡一干媒體的報導下,不知道也知道了。
機場圖裡的舒窈打扮低調,衣著全是淺色調的,戴了帽子和眼鏡,沒化妝,露出來的半張臉氣色不大好。因她回國,網絡上又聊起了她哥哥出車禍的事,沒多久沈晏清收到消息,告訴程隱:「舒哲的下半輩子,要和假肢一起過了。」
對於他,程隱真的打心眼裡同情不起來,眼下沈晏清還在辦著會要舒家老命的事,於是她沒發表意見,象徵性嗯了聲。
除了舒哲,沈晏清還給程隱帶來了另一樁消息。
楊鋼的骨髓捐獻者找到了,那個人他們都認識----孫巧巧。
程隱聽到的時候有些愣,她飛去L.A之前孫巧巧曾給她打過電話關心小楊鋼的病情,她略交代了些,當時完全沒把孫巧巧也納入配對人選。沈晏清說是孫巧巧自告奮勇,主動聯繫的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情他便讓人拿去測了,這幾天才出的結果,也是意外之喜。
能把這個大難題解決,楊鋼的手術日期可以提上日程,程隱別提有多高興,把孫巧巧約出來請人家吃了頓飯,接上被送離公寓好些天的楊鋼,四個人見了次面。
沈晏清辦事自然是有效率的,直到正式手術等在手術室門外,程隱還有些恍惚。
進手術室的前十幾分鐘,換上病服躺在病床上還沒被推進手術室的小楊鋼問她:「姐姐,我還能再見面嗎?」
簡單一句話教程隱酸了鼻尖。
她給他肯定答覆:「能,當然能。」
他又問:「孫姨會不會很痛?」
她說:「你別多想,姐姐也給晏清哥哥捐過骨髓,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他不是也好好的?你們都會沒事,等病好了,我和孫姨帶你去玩,你乖乖聽話,哄她開心她就一點也不痛了。好不好?」
他重重點了點頭。
手術室上的燈一直亮著,程隱和沈晏清兩人雙雙坐著,靜默無言。
大概是為了緩和氣氛,她沒話找話:「你那個時候害怕嗎?」
「當然怕。」他承認得很坦然,「怕睜不開眼,怕再也醒不過來,怕閉上眼睛的前一秒就是最後一秒。」
「我除了手術後平躺著不能動的那幾十分鐘,其它的印象都不深。」程隱笑了下,「算起來,你身體裡至少也有些東西是我的,我還是債主。」
「說得也是。」沈晏清淡淡彎了下唇,捉起她的手,將她的掌心摁在自己的左心口,「不過不是別的,是這。」
第45章 本故事純屬虛構
楊鋼的手術很成功, 沈晏清安排的醫生都是業內頂級, 術前制定了幾種手術方案,細緻妥帖, 整個過程非常順利。孫巧巧那邊, 沈晏清派了護工照顧她, 術後同程隱去看了還未醒的楊鋼, 又去看了她。
總算是了結了一樁心事。程隱和楊鋼的相識是場意外,但在這些日子的相處中, 彼此都有了真感情, 沒到母性泛濫的程度, 但也是將他當做親弟弟來疼的。
手術後沒幾天, 孫巧巧來找程隱談事, 談的不是別的,正是楊鋼的歸宿。托程隱出手的福,她從要跳樓的絕境中緩過來,離婚官司打贏,到如今分割的財產已經全數理清,她的經濟情況不再拮据,有屬於自己的房產,還有存款,正在尋摸著合適的店鋪準備盤下, 出租或者做生意。
感謝的話說過許多次,孫巧巧也曾自掏腰包表示律師費不能讓程隱出,被程隱拒絕後才作罷, 這回同樣誠懇道了謝,之後才將話題拐回正道。
孫巧巧的意思是,她想收養楊鋼。話說的忐忑,生怕程隱不悅,一出口她就忙不迭解釋:「我不是想跟程小姐爭什麼,也不是對程小姐帶孩子有什麼意見,你知道的,我自己是個沒福氣的,當時流產沒能留住,還傷了身體,怕是這輩子可能都不會再有孩子了。」
她頓了頓,嘆了聲氣,「如果程小姐你想收養楊鋼,那當然是最好的,有你和沈先生在,楊鋼以後的日子絕對不用擔心。但……」
問題就出在,程隱並沒有把收養手續辦下來。
孫巧巧看了程隱一眼,說:「我不知道程小姐是什麼意思,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後頭有別的打算,冒昧跑來說這樣的話還請程小姐不要介意,我是想,如果程小姐最終不收養楊鋼,我想養他。」
說罷,便越發忐忑地等著程隱回話。
孫巧巧想得太嚴重了,程隱並沒有怒意,把楊鋼帶回來的決定程隱不後悔,現在治好了他的病,更是好事一樁,但對於他今後的去留,程隱也仍未決定----應該說是,她自己今後的去留,暫時還不明了。對於楊鋼來說這是一輩子的事,她不僅要考慮自己,更要為他考慮。
默了半晌,程隱道:「只要是對孩子好的決定,我當然沒意見。不過這件事,我覺得還是要先問過他的意見。」
如果楊鋼同意,那麼她也沒異議。無論是跟在孫巧巧身邊還是跟在她身邊,其實都差不多,跟著孫巧巧甚至還更穩妥些。以後即使不在她身邊了,要見面也不難。
如此,楊鋼去留的事便說定,程隱沒有立即開口,打算找個合適的機會和楊鋼談談。
其餘事情有條不紊進行著,沈晏清的人盯緊了舒家,不敢懈怠。秦皎的公司走上正軌,忙得不能見面,每天會和程隱聊微信。
直到秦皎忽地打了通電話給程隱,程隱才想起還有件事沒問秦皎----關於秦皎和段則軒的關係----不過也已經不用問了。
秦皎說,她和段則軒在一起了。
程隱一下子沒法把他們聯繫在一塊,愣了好幾秒。回過神來,握著手機起身和電話那頭的秦皎聊了很久。彼時她正在外頭和沈晏清吃飯,顧不上那麼多,把他一個人撂在位置上。
接完電話坐下,沈晏清正慢條斯理動著筷子。
她一腔鬱悶沒處發泄,撒在了他頭上:「你是不是早就知道秦皎和段則軒有事情?」
沈晏清抬眸:「他們的事我怎麼清楚。」
「那之前在L.A,你替段則軒轉交給秦皎東西?」
「我只是順便幫忙。」
程隱還是不高興,垮著臉悶悶不樂。
沈晏清沒辦法,只能寬慰:「在一起就在一起吧,未必是壞事。」
她當即瞪他,「你還說你不知道?」
他失笑:「我又不傻,聽你接電話,猜也能猜到。」
沈晏清知道,大概是段則軒之前花邊不少,程隱放心不下。找不了段則軒的麻煩,脾氣撒到他頭上當真冤,可再冤也得受著,別說撒兩句火,她就是要騎到他頭上,他也只能當小祖宗供著。
----她那幾天低燒之後,他們間的氣氛就變了。話沒說開,但從前的舊心事,已然暴曬在烈陽下,彼此亮出來顯露得差不多。
她過不去舊情這道坎,他更是不可能放得下。
既然如此,最好的方法只能是踩在舊傷口上,走出一條新的路。
沈晏清住進了程隱的公寓,她沒說好,也沒拒絕,日子含含糊糊過,真要說也說不清,床頭櫃抽屜里的東西倒是用了大半盒。
當下,聽她不滿數落起段則軒來,沈晏清雖然想替段則軒說兩句公道話,還是只能點頭聽著。她不停說,他的重點卻在她沒怎麼動筷子,可勁挑著她喜歡的夾進她碗裡。等程隱反應過來,碗裡已經堆了一座小山。
看著他平和專注的眉眼,她終於閉了嘴。
……
吃完飯,程隱不想立刻回去,沈晏清把車開到護城河邊的市立公園,兩人在河欄邊找了處清淨的地方坐下。
河風拂動,程隱腳踩在石凳邊緣,支起膝蓋,下巴枕在膝頭。
她一直沒說話,沈晏清見她看著前方出神,顯然還在想著先前的事,柔聲道:「段則軒真的沒有你想的那麼差。再者,秦皎有分寸,你該相信她。他倆還不一定誰收拾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