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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6:06 作者: 雲拿月
隔壁有房間, 但他沒讓人整理。
程隱是真的疲意來襲,沉沉睡著沒被驚動,然而身後有人抱上來, 體溫灼熱,沒多久就被熱醒。
沈晏清關了燈, 屋子裡黑沉沉一片,她先是被身後的觸感驚了驚, 而後反應過來是他。沒回身, 就著側躺的姿勢,她半帶困意問身後的人:「大晚上不睡覺, 你又鬧什麼?」
「沒鬧。」他道, 「你安心睡。」
「你身上這麼熱我怎麼睡得著?」
聞言, 他往後挪了些許,手臂還是橫在她腰上沒有動。
程隱動腳往後蹬了蹬,稍有些用力的踢在他腿上, 語氣略帶呢噥睡意, 態度倒很明白:「我不會跟你做什麼, 你死心吧。」
沈晏清輕笑:「你別多想,我沒別的意思。」不再過分糾結這個話題,他幫她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掖好背角,「睡吧。」
身後有個男人抱著,這種存在如何也無法忽視,不過女人和男人到底不太一樣,無端興起的時候比較少,況且程隱是真的困了,身子僵了一會兒,被困意打敗,慢慢放鬆下來入了夢。
夢裡祥和,除了隱約傳來的那道灼人熱意,睡得比往日還安穩些。
沈晏清卻一晚沒睡好,也是自作自受,軟玉溫香抱在懷裡,一抱就不捨得撒手,一夜都不得好眠,前前後後起了三四趟。
隔天程隱起來時沈晏清已經不在房裡,她去洗漱好,下樓想倒水喝,拿起桌上的電水壺晃了晃,裡頭空蕩蕩,輕的。
前一夜燒好的涼白開全沒了。
沈晏清在廚房裡弄早餐,她抬頭問:「壺裡的水怎麼沒了?」
沈晏清瞥來,看了眼就移開目光,輕咳一聲,沒答話,「……嗯。」
她聽得莫名其妙,只得接水重新燒一壺。
午飯後,沈晏清和程隱兩人出去逛。民宿村很大,模擬農家的原生態項目眾多,均可供選擇。但程隱對體驗農家生活沒有興趣,不想下田裡,不想去果棚,稍遠一點的海邊也不願意動身。
去看海的提議被拒絕,兩人在路邊閒坐了一會兒,四周靜得能聽到蟲鳴的聲音。
忽地,沈晏清拉著她起身走到前方的公車站牌前。沒等她說話,很快,民宿村裡的專用公車開來,程隱被他拉著上了車。
車上沒人,他們倆坐在後排。
程隱問:「幹嘛突然上來?這是要去哪?」
沈晏清說:「不去哪,看看風景,這輛車可以把整個民宿村逛一遍。」
這裡的專線公車是半代步半觀光的作用,在民宿村里全部繞一遍大概要用二十多分鐘。反正沒什麼事好做的,也算一種消遣方式。
程隱看了眼除了他們空無一人的車廂,又問:「為什麼沒有別人?」
「這個時節客人不多。」
她哦了聲不再多問,百無聊賴看向窗外。
一時沒人說話,靜得發慌。
以前一起上學的時候,通常司機都會送他們倆到學校附近的路口,再徒步過去。一個禮拜中另一半的時間,兩個人也會自己搭乘大眾交通工具去學校。
一開始無所謂,怎樣出門對他來說都是一樣的,她要坐公車便坐公車,她要坐地鐵便坐地鐵。
只是後來有一回,程隱在地鐵上差點被人占便宜,後來極少去和人cháo擠。
那天人格外多,人cháo把他們倆擠得分開了一些,車廂才運行沒多久,她身邊的中年大叔就開始不對勁。
或許是心裡有鬼的人表現不自然,總之他第一瞬就發現了。
他從一片擁擠中快速捱過去,狠狠踩在那個大叔腳上,在人擠人的狹窄細fèng中捏住對方的手腕。
體虛的中年男子,力氣還不如他一個高中生,他又是常運動的,那人被他捏手腕捏得痛到臉色都變了,人多得沒地方躲,掙不開他的手,就差叫出聲來。
給夠了教訓,他鬆手朝對方遞去警告眼神,那人灰溜溜擠在人cháo里走遠。
甩開髒東西後,他讓程隱背貼著狹角站,自己站在她面前,擋了背後那些亂七八糟的人。
她沒心沒肺,到站後笑嘻嘻的,一臉歡快和他扯東扯西,還問他為什麼沉著臉。他一句話都懶得跟她說。
那之後,上學再也不坐什麼大眾交通工具,無論她怎麼說,他每天都讓司機在門口等著。
年紀輕時想事情浮躁,太多時候不肯去往深了探究。他總是一邊覺得,她沒什麼特別的,只是因緣際會彼此這一輩子才有了牽扯,然而又總是不受控制地做些自己理智之外的事。
每每那種時候他都會特別煩躁,於是不停地在自我掙扎中尋找讓自己安心的藉口。
逃避得越久,錯得越深。
「你在想什麼?」程隱見沈晏清出神,忍不住問。
沈晏清沒有回答,忽然提起另一個話題:「你最想做的事是什麼?」
「什麼?」
他說:「這麼多年,有沒有什麼事是你最想做但沒來得及做的?」
程隱頓了一下,抿唇說:「沒有。」
沈晏清道:「我有很多。」
公車平緩向前,窗開了些許fèng,風輕撫在臉上,令人生出睡意。
奶奶去世的時候他不該遷怒她,他應該把情緒收一收,給她道歉和她說清講明。
她跑出去半夜回來,他的語氣應該緩一點,再緩一點。
給她做的那碗面,應該要煮的好吃一些。
在外聚會別人給她難堪,他的態度應該更加強硬,而不僅僅只是緩解當下不顧根源。
他應該明白的,她長期處於壓抑環境,心裡積壓了太多東西,他應該要注意到,而當她收起晦暗面永遠只是像向陽花一般朝他靠近的時候,他更應該承認那些如波瀾驟起般因她而生的一點又一點異樣心情。
有太多太多遺憾,全都和她有關。
外頭晴空大好,麗日高懸,沈晏清被窗外進來的風吹得眼睫顫了顫。只說了一句「有很多」,但具體是哪些,他沒有訴諸於口。
程隱看了他一會,見他沒繼續往下說,皺了皺眉。
沈晏清斂了情緒轉頭和她四目相對:「你知道我現在最想做什麼?」
程隱搖頭。
沈晏清抬手,把她的頭攬到肩膀上,她下意識想起開,被他摁著不讓動。
「靠一會兒。」
他的手掌貼在她臉上,掌間血管里血液急速,仿佛能聽到輕微心跳的聲音。
車開過窗外一棵又一棵筆挺的綠樹,飛快向後只留下道道掠影。
「早上去上學的時候,碰上有位置坐,你老是想把頭靠在我肩膀上。」他笑了笑。但是很少成功,十次里有八次都會被他推開。這個姿勢太親昵了,那時候他很抗拒。
沈晏清的手在她臉上輕輕拍了拍:「現在讓你好好靠。」頓了頓,說,「不是滿足你,是圓我的心愿。」
假裝這一趟前行的短途,觸及到的是當初不敢直面自己內心的時刻。
只可惜,公車駛向的終點,去不到學校門口,也去不到那個時候。
晚飯是沈晏清和程隱一起做的,吃飽後兩人出門散步消食,溜達了快一個小時,要回去時,忽見一棟樓燈火明亮,院子裡滿是嬉笑歡言的熱鬧聲響。
沈晏清問途徑的工作人員:「裡面怎麼了?」
工作人員說:「是下午入住的一對新婚夫婦,出國度了蜜月還有時間,就來這過剩下的幾天,順便請了些朋友一起來,招了旁邊幾棟住的遊客過去,幾十個人,這會兒貌似正在玩。」
沈晏清還沒問程隱要不要去看看,院門前探出幾個頭,瞧見他們眼前一亮,沖他們招手:「朋友來來來!這裡缺人,一起來玩!」
沈晏清看了看程隱,見她沒有拒絕,兩人提步朝那邊去。
偌大的院子裡,分了兩撥人正要進行拔河,沈晏清來得巧,被抓了壯丁。
程隱在一旁瞧熱鬧,看他們拔了兩個回合,平手,又決賽一次才分出勝負。輪到女人拔河時,她沒加入,她一直不太喜歡運動,其他人也就沒有強求。
院子裡很熱鬧,這一片住下的遊客幾乎都在這湊齊了,主家一對新婚夫婦設了幾個燒烤架,大家一邊玩一邊BBQ,伴隨著笑鬧聲,空氣里都是孜然的香味。
氣氛正熱,拔河之後是情侶遊戲,單身的自覺往後退,沈晏清和程隱是一起來的,又被推了出來。
「升級版伏地挺身,一組一組淘汰,贏了有獎品!」不等他們拒絕,新郎就拿出獎品盒子,講了規則,把他們推到場當中。
升級伏地挺身聽著唬人,其實不過就是在正常規則上加了點難度的伏地挺身。一男一女為一組,讓女人坐在男人背上,腳不著地,哪一位男士做的伏地挺身多哪一組就贏。
程隱算是半推半就上場的,見沈晏清一臉平靜,問:「你行嗎?」
「你覺得我不行?」他表情隱隱不服。
她挑眉。那模樣熱得沈晏清勝負欲大起,原本只是玩笑心思來湊樂,立即變得衝勁十足。
五對一組,男士們就地撐好後,女士們陸續坐上背去,哨聲一吹立即開始。
比賽的幾位男士身體素質不錯,其餘圍觀的人都在幫著數數,加油聲此起彼伏。
有六個的,有七個的,三組超過了十個,之後卻不行了,接二連三敗下陣來。
意料之外又似情理之中,沈晏清成了最後的贏家。
二十個整,身體條件極好。
在一眾人起鬨的口哨聲中,新郎把禮品盒子遞給程隱,裡面是兩件手繪情侶T恤,白色的底,天是新人親手話的,滿滿祝福寓意。
新郎拍了拍沈晏清的肩:「行啊兄弟,看著不太行,沒想到還挺厲害!」
程隱在一旁噗嗤笑開。
新郎走開,沈晏清不慡:「我看著不行?」
她聳肩。
之後又玩了幾個遊戲,程隱和沈晏清大多坐在一旁並不參與。程隱一直笑著當觀眾,沈晏清手裡拿著一杯酒,一口一口喝。
看著看著,他忽地湊到她耳邊:「想喝酒嗎?」
程隱一頓,「我不能喝……」
「我知道你不能喝。」他說,「但是我可以。」
下一秒,他親上她的唇,淡淡的酒香味在唇齒間散開。
周圍的人都忙著熱鬧,沒人注意到坐在角落的他們。沈晏清很克制,很快放開她,揚唇問:「甜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