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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6:06 作者: 雲拿月
    他迎上程隱。

    在他走到面前時,程隱一頓,往後退了一步,偏著頭臉色難看。

    他沒開口,她先道:「我知道和你沒關係。我不想遷怒你,但是麻煩讓我靜一靜。」

    舒哲。

    造成秦皎如今痛苦的人是舒哲,而舒哲的仇恨源頭本該是她。

    心裡突突跳得慌。

    她怕自己失控,但也不想在這時候看到任何會讓她聯想起舒哲的人和事。

    沈晏清手停在半空,她的話像一面透明的牆,生生擋住了他抬起的動作。

    幾年之前,她來和他大吵一架,那一天她崩潰的樣子他記得清清楚楚。現在她沉著,穩得住,能夠將事情理智分開。

    同樣,也不再對著他抓狂發泄。

    程隱疲倦捋了捋頰邊頭髮,沒看他,擦肩從他身旁走過,腳步聲一下一下敲在寂靜廊上,清晰分明。

    秦皎操辦父親的喪事,報社給她批了假。

    程隱請假陪在她身邊,其它地方顧不上,抽不開身,把小楊鋼送到了容辛那暫住。

    秦家親朋不少,但秦皎家只有三口人,秦母沉浸在傷心之中,事情全落在了秦皎頭上。

    除了在醫院那天顯得格外頹然,之後她很快撐起勁,為家事奔波。

    租了個場地,有條不紊地聯繫各方,定下喪禮事宜。

    喪禮當天,沈晏清來了,備齊祭禮,穿一身黑色前來弔唁。

    程隱穿著喪服和秦皎一起站在門前迎客----她的服裝規制和秦皎略有不同,但也將姿態放在了親人位置。

    見沈晏清到,她擰了擰眉,秦皎微微搖頭,小聲說無礙:「不關他的事。」

    沈晏清走到她們面前,凝眸看了看程隱,而後目光落到秦皎身上。

    「節哀。」他頓了頓,又沉沉道,「對不起。」

    秦皎抬眸看他一眼,輕扯嘴角,搖頭,「沈先生不必道歉。」

    是是非非,她分得清楚。

    沈晏清的視線回到程隱身上,她一直沒吭聲。

    他斂了目光,沖秦皎頷首,步入靈堂。弔唁完沒走,在客棚里坐下。

    老闆知道秦皎家裡有事,提過要來,被秦皎拒絕,一整天前來的都是秦家的親朋。

    程隱陪秦皎站著,一站就站到了傍晚。

    天色漸晚,請來幫忙的秦家親戚大嬸在廚房準備晚餐。

    斜陽昏黃,夾著不知名昆蟲的鳴聲,一切都似籠著一層薄紗。

    一天差不多要結束時,門外忽然有人進來。

    是個送快遞的小哥,抱著一大捧白色的花。

    「請問秦皎小姐在嗎?」

    程隱和秦皎一同看去,秦皎應了聲:「我是。」

    快遞小哥過來,把花遞給秦皎,扯下單子,「這是客人定的花,讓我們六點之前送到,您收好。」

    「誰送的?」秦皎問。

    以為是秦家哪個沒到場的親戚定的話,不想,快遞小哥道:「是一位姓舒的先生。」

    抱著花的秦皎僵了一瞬。

    快遞小哥完成工作轉身就走,程隱臉色沉下來,旁邊秦皎滿面發白,沒好到哪裡去。

    氣氛凝滯。

    下一秒,程隱從秦皎手裡奪過花束,往地上一摔。

    沒說一句話一個字,她咬著牙上去,用腳重重地踩,一下一下狠狠將那白色的花瓣碾碎。

    沈晏清見勢,過來攬住她。

    她狠狠踩,狠狠踩,被他圈在懷裡,仍不停,氣得身子都發顫。

    「程隱!」

    沈晏清抱著她。

    「程隱,程隱……」

    他一聲聲叫她。

    好半晌,她才停下,深深吸氣,抬手緊緊攥著他的衣襟。

    沈晏清抱緊她,「冷靜一點。」

    程隱握緊拳頭,僵直身子,突然抬腿踢他。

    一下又一下踹在沈晏清腿上,他不動,生生受著,抱得更緊,攬著她絲毫不放鬆。

    程隱踢他,打他,半分鐘或者更久的時間,最後才慢慢頹然停下。

    她悵然嘆氣,氣息滾燙,燒得喉管都疼。

    沈晏清將她摁進懷裡。

    臉頰貼著他胸膛的衣物,她閉眼,眉間緊擰。

    腳下是被踩得稀爛的花,耳邊能聽到自己的心跳聲,還有他的。

    不敢去看秦皎,也沒了推開沈晏清的力氣。

    四下安靜。

    門口忽然響起腳步聲。

    「晏清……?」

    男聲響起的剎那,程隱身體一僵,從沈晏清懷裡抬起頭朝門口看去,臉色瞬間暗到谷底。

    「你來幹什麼?!」

    「我來……」視線觸及她腳下被踩碎的花,舒哲臉沉了沉。

    程隱掙開沈晏清,轉身看向舒哲,眼裡冷凝,「這裡不歡迎你,麻煩你快點滾。」

    舒哲皺眉,面色變了幾變,終究還是沒能忍住:「我來弔唁,跟你有什麼關係?」

    秦皎在台階上站著,身側的手微微發顫。

    程隱沒有回頭看,但她知道,也能猜得到秦皎此刻看到他,會有多厭惡痛恨。

    「快點滾----」

    除了這三個字,她不想和舒哲浪費口舌。

    舒哲冷冷看著程隱。

    見他不動,程隱一個箭步走到牆邊,拿起換下的香灰罐,一個揚手沖舒哲一潑,滿滿一罐灰全灑在了舒哲臉上。

    舒哲猝不及防被撒了一頭,眼閉了又睜,盯著滿頭灰,臉色陰沉下來,「你----」

    他抬手朝程隱臉上扇去。

    還好沈晏清反應夠快,上前擋了這一下,緊緊捏著舒哲手腕。

    舒哲用力,抵不過沈晏清的手勁,動彈不得。

    「過分也要有個程度。」沈晏清冷臉道。

    「我?」舒哲不妨被他當面下臉,氣得臉發青,「你看清楚了沒,我是來弔唁的,程隱先動的手!」

    沈晏清沒理會他這句。

    說破天去,造成這一切的人都是他,是他虧欠秦皎,即使他做再多去補救,秦皎也有決定是否接受的權利。

    更何況他什麼都沒做,甚至沒有向秦皎表達過一分歉意。

    地上那一束花,不應該出現在這裡。

    包括他。

    沈晏清鬆手一推,舒哲往後退了兩步。

    舒哲眼都氣紅了,臉色糟糕得無法形容。

    他聽了舒窈的話想著緩和一下和沈晏清近來越發緊張的關係,特意來這一趟,迎頭卻被兩次打臉。

    程隱就罷了,連沈晏清也和她一個鼻孔里出氣。

    「沈晏清,你真的變了很多。」舒哲冷笑。

    被點名的沈晏清眼裡淡薄一片,「我沒變,是你從來沒搞清楚。」

    他微垂眼瞼,睇著面前比自己稍矮的人,道:「舒哲,你這是在逼我把事情做絕。」

    僵持幾秒,舒哲嗤笑一聲,「好,沈晏清,你好得很!」

    一腳踢了旁邊的矮凳。

    他沉著臉,轉身走人。

    第22章 本故事純屬虛構

    程隱和沈晏清趕走舒哲時秦皎沒吭聲,就那麼僵直站了半天, 直到鬧劇結束程隱過去握她的手, 她才搖了搖頭回去休息。喪禮被這麼一鬧,之後和留下幫忙的親朋同桌吃晚飯, 她的臉色明顯不太好。

    天色漸晚, 靈堂里長明燈持續燃著,秦家幾個關係近的親戚在招待室里睡下,秦皎穿著白天的喪服跪在靈堂前。程隱進去陪她,兩人肩並肩同排跪坐, 她守夜, 外人不方便多留,聊了一會兒便讓她獨自待著。

    程隱晚上沒打算回去, 沈晏清也沒走,兩人在另一間空著的休息室里靠牆盤腿坐下,彼此隔著半肩距離。

    面前擺一張矮木桌, 照例擺放招待親朋賓客用的茶點, 茶水正燙, 裊裊飄著熱氣。

    她回國有段時間,直到今天, 在這樣不合適的場合和地點下,他們第一次開誠布公好好談話。

    沈晏清問:「在國外那幾年,過得好麼?」

    「差不多。」

    他抿了下唇,說:「舒家的事我會處理好。」

    「處理?」程隱唇邊隱約弧度似是帶著莫名笑意。側目看他許久,那笑加深,她道:「我不需要你的補救。游泳池底藍到發黑的水,我見過,我自己記得。」

    她的語氣很平靜,越是平靜,越教人悶得慌。游泳池那一樁是把雙頭刃,她和他各處一端,誰都躲不了。

    沈晏清喉間澀然,聲線壓得沉了幾分:「那天沒能及時救起你,這些年我一直都沒忘。」

    程隱盯著他,像是想要發笑:「我真的搞不懂你。」她笑著嘆了口氣,「以前我覺得,我對你多少是有點了解的,後來才發現是我太自信。」

    安靜的休息室里只有他們兩人,她平和猶如老友交談的口吻,內容卻半點都不輕鬆----至少對他來說是。

    「事情過去,到現在這個地步,你來跟我說你對我有感情,好玩嗎?」程隱哂笑,「說再多也改變不了事實。在重要的時候,你第一個想起的不是我。」

    他的認真有多認真,她不清楚,但她上回就回答過,回答得很明白,她已經不敢。

    程隱端起杯子喝了一口茶,斂了多餘情緒,又說:「我和你們沈家掰算不清,你坐在這,你出入我的生活圈,我可以接受,但你要是放不下和舒哲情同手足的關係,我勸你趁早和我劃清界限。」她沒有半分玩笑之意,「我不會放過他。」

    言畢,她不想再交談,沒有給他繼續開口的機會,閉上眼往後一靠,頭抵著白色的牆壁仰頭小憩。

    陪秦皎忙活了幾天,事情又多又繁雜,加上今天站了一整天,潛藏的疲倦湧來,程隱本來只是想休息一會兒,不知不覺睡著。

    時間靜靜淌過,淺淡白熾燈下,她睡得沉。

    沈晏清默然看她,目光細細掃過她的眉眼,而後抬手,輕輕將她的頭攬到自己肩上,調整姿勢讓她睡得更安穩。

    三點多,秦皎端著熱乎茶點進來,沈晏清抬眸,食指抵唇朝她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秦皎頓了頓,放輕步子。將熱茶和點心放到桌上,她看了眼閉眼熟睡的程隱,小聲說:「讓她去隔壁睡?」

    沈晏清搖頭,「你家長輩在,不方便打擾。」

    秦皎沒堅持,說等會兒拿張薄毯來給她蓋,又問沈晏清:「沈先生要吃點熱的墊肚子麼?」

    他還是婉拒,秦皎不再多言,拿了托盤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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