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2023-09-26 19:46:06 作者: 雲拿月
    大概十分鐘,小楊鋼的眼淚漸漸收了。

    他靠在沈晏清的懷裡,徹底平復下來,保持著抬頭模樣,紅紅的眼睛看著天,很安靜很安靜。

    「還難不難過?」

    他點頭。

    「還想哭嗎?」

    他搖頭。

    沈晏清用手指耙順他亂了的頭頂髮絲,「很乖。」

    兩個人坐著不動,誰都不再說話。

    沈晏清輕拍小楊鋼的背,視線也在遙遠的窗外。

    天幕星點繁多,程隱走的那年,這樣的場景他看過很多次。

    其實最開始的時候,情緒並不明顯。

    甚至在爺爺決定不再繼續找她行蹤的那天,他也格外平靜。

    昏黃斜陽下落照在沈家院裡的藤蔓枝椏上,傍晚時分他和二哥、爺爺一起吃飯。幾道家常小炒,分外入味,還記得那天的鯽魚湯燉得格外奶白,面上飄著的蔥花泛著烹炒過的油香。

    他吃了兩碗飯,喝了兩碗湯,細嚼慢咽,平靜如常。

    上樓時被二哥攔下,問他:「還好吧?」

    他搖頭,並不覺得有什麼不適。

    只是回了房間,突然靜下來,在床邊坐下,不知該幹什麼。

    一抬頭,時間過了一個小時。

    那六十分鐘,他不知道是如何溜走的,茫然,想了什麼全無思緒。

    睡到夜半,在熟悉的床上莫名醒來,睜著眼看天花板。

    腦子裡空白一片。

    窗外的天空布滿了星星,月光撒在床邊,銀白如瀑。

    再後來,這樣的場景見過很多次。

    總是莫名在夜半睜眼,睡不著,或者是夢到什麼,無法繼續入眠。

    有的時候天氣好,便是一天幕的星星,天氣不好,陰沉沉一片,比濃重的夜色還悶煞人。

    每一天都照常過著。

    可以正常吃飯,正常看書,正常工作,正常生活。

    仍舊活得好好的,過著和從前沒有區別的日子。

    唯獨那些時不時夢醒的夜晚和呼吸起伏經過都帶著的悶重感覺,在用潛意識提醒他,告訴他----

    你放不開,你耿耿於懷。

    人的一生可能失去很多東西。

    眼淚的作用就是減輕悲傷,一次淚水不夠,兩次,三次,疊加起來,有一天也許能清理乾淨。

    可對於他來說,太多情緒,從一開始就沒有宣洩出口,只能團在心裡,積於身體的某個地方。

    每一分每一秒都盡力去適應,去習慣。

    麻痹地任它在四肢五骸隨意流竄,不動聲色平靜笑言。

    期盼或許有一天,能好,會好。

    人的一生,真的、真的可能失去很多東西。

    第一個失眠的深夜,連自己都沒想到能等到這一天。

    她回來了。

    時隔五年,在沈家門前再次看到她的第一眼,他便決定。

    無論冰雪燒灼,江河倒流----

    這一回,一秒都不要再浪費。

    第17章 本故事純屬虛構

    朗察寧的專題採訪遲遲不見完稿,不僅負責組長有疑問,同組的同事們背後也開始三兩議論。

    程隱當然不想拖,耐何對方不配合。

    急性子的組長得不到回復,自己派人去電和朗察寧方聯繫。

    電話打過去,那邊滿口官腔,但態度十分明白。

    「是這樣,採訪一旦溝通不好的話稿子就容易出問題,像我們工作室來講,對待形象這種事一般都是比較慎重的。你們那邊的負責人……我們是真的不好辦。」

    矛頭直指程隱。

    組員在電話里說了好一通,甚至快用上懇求的語氣,仍然無果。明明事先談好的專題,時間也是他們選的,說不行就不行。

    組長得了消息,立刻去找程隱。

    「同期刊欄目全都排好了,一直在等你采朗察寧的稿子,好端端的怎麼說黃就黃?!」

    面對問責,程隱很沉得住氣:「事情我會解決,朗察寧那邊行不通的話,我會用新專題補上。」

    「說得輕巧!」組長斥她,「換採訪對象,既要保證人選的採訪價值相同,找到能替換的又無法確保一定能約到,做好的準備也全都要推掉重來,哪有你說的那麼容易!」

    這是她的事情,交到她手裡就得她負責,程隱沒多言,只說:「我全權負責,出了問題我一力承擔。」

    組長氣悶,然而事情到了現在這個地步,再說什麼都沒用。

    「我等著你交稿給我!」

    扔下話便走人。

    訓話時旁邊有同事經過,聽了幾耳朵,沒多久,事情就在部門裡傳開了。

    依舊是在茶水室的小隔間裡休息時,聽到幾個女同事閒聊。

    「剛剛程隱被組長罵你們看到沒有?整天一副目中無人了不起的樣子終於吃癟了,可笑死我了!」

    「當然看到了,我還特意去接了三杯水,喝得我現在都想跑廁所,就是為了聽組長訓她!」

    「她以為抱老闆大腿別人誰都要怕她,我們組長一向公事公辦,活該她挨罵。」

    「就是啊,讓她負責個專題做個採訪都能搞砸,這麼點小事辦不好也不知道來公司上什麼班,老闆不如乾脆養在家裡算了,省得膈應別人。」

    「秦副總都能來,她怎麼不能來?人家兩個姐姐妹妹,老闆就樂意寵著,咱們能怎麼著?」

    「哎呀……」

    嬉笑取樂一句接一句,程隱在狹窄的隔斷間裡,沒有任何反應,靜靜聽她們發泄各種惡意。

    等人走光,聲音徹底沒了,她才從裡面出來。

    直奔秦皎辦公室。

    秦皎在看文件,抬眸瞥了眼她匆匆而來的身影:「怎麼了?」

    程隱搖頭,在辦公桌前坐下,從口袋裡掏出樣東西,放到桌上。

    「早上來想給你,被別的事絆住拖到現在。」

    秦皎拿起一看,是張銀行卡。

    「給我卡幹什麼?」

    「裡面有錢,你收著。」

    「哪來的錢?」

    程隱說:「沈晏清送了我一輛蘭博基尼,我賣了。」

    秦皎捏著卡愣了愣。

    「新車賣二手?」

    她點頭。

    秦皎皺眉:「你瘋了?浪費錢幹什麼?」

    「反正不是我的錢。」程隱定定坐著。

    秦皎把卡推回去,不肯收。

    程隱不跟她客套廢話,一臉認真:「如果你真把我當朋友你就收下。不說什麼欠不欠,我就是想給你。」

    這話說得秦皎無言,不知該如何應答。

    停了停,程隱道:「找個空,我和你回去看看叔叔。」

    秦父還在床上躺著,聽秦皎說病情好了很多,但具體情況不是很清楚。

    好半晌,秦皎才說了聲好。沒再推辭,把卡收下。

    東西給出去,程隱正準備起身早退,秦皎問她:「剛剛你們組組長來找我,採訪的事出岔子了?」

    程隱抿唇,猶豫幾秒,坦白道:「那人是舒哲的朋友。」

    秦皎一頓,臉色沉了剎那,很快恢復正常。

    「換專題麻煩麼?要不要我讓人給你搭把手?」

    程隱不想她擔心,搖了搖頭。

    只說:「沒事,我搞的定。」

    幽靜茶室內,桌上茶杯中飄起裊裊清香。

    段則軒和沈晏清分兩側對坐,喝了口茶,笑道:「今天怎麼想著找我出來?」

    「想起我們很久沒有單獨碰過面,正好有空。」沈晏清垂眸專注盯著手裡的茶具,一邊說,一邊又沖了一杯,而後放下東西,抬眸看向他,「一直沒有好好謝謝你,算起來我還欠你頓飯。」

    「謝我?」他不解。

    沈晏清凝眸幾秒,說:「程隱因為什麼理由,我就因為什麼理由。」

    段則軒微愣,半晌,笑了下。

    原來是這個。

    欠不欠的,事情已經過了那麼久了,而且他當初跳下去撈起程隱,也是一時情急罷了。

    當時大家都在室內熱鬧,看到她們掉水的人進來大聲嚷,室內的人紛紛出去救人。但更多的是像他一樣不明情況窩在角落聊天玩樂的吃瓜群眾,吵嚷起來一個問一個才曉得發生了什麼。

    到泳池邊沈晏清和舒哲都已經跳下去了,撈起了舒窈。

    party上人多,在屋裡一個傳一個,說的都是舒窈掉泳池了,要不是不知誰一嗓子嚎出聲,說程隱也在水裡,岸上的一眾人還真不知道。

    那會兒沈晏清一身濕透,剛把舒窈帶上岸正要做心肺復甦,聽到聲音猛地回頭,還沒動就被舒哲拉住。

    下一秒,他當即一個躍身跳了下去。

    那樣的情況下時間萬般寶貴,救人心切勝過其它,見舒哲拉住沈晏清別人又都還沒有動作,下意識做出了反應。

    為這一件事感謝他,他覺得沒什麼必要。況且沈晏清已經找他吃過好多次飯了----他們的關係在這幫朋友里一直是中上程度,這幾年才近了些。以前一個月單獨碰不到兩次面,後來沈晏清找他的次數多了,隔三差五出來喝茶吃飯,關係突飛猛進地比前二十多年加起來還多。

    仔細想想,大致就是從程隱和舒哲兄妹的事情鬧大鬧凶出國之後,那個時候開始的。

    段則軒好笑打趣:「瞧你說的,飯都吃了多少次了,還欠我飯,感情你是打算請我吃一輩子?」

    沈晏清沒反駁,輕笑了下,配合地嗯了聲,「不管一輩子半輩子,都是應該。」

    他都這麼說了,盛情難卻,段則軒不再推辭,端起杯子喝茶。

    聊了一會兒,沈晏清接了個電話。

    不知道那頭說了什麼,就見他臉色凝了下來,聲音也略沉了幾分,全程只在結尾說了一句:「我知道了。」

    掛了電話,沈晏清問:「御龍灣的項目,你有興趣沒?」

    段則軒愣了一下才反應過來,「怎麼突然問這個?」

    他道:「你要是有興趣,加你一份。」

    御龍灣這個項目當初競爭的時候就是人人都想要的香餑餑,最後被嘉晟拿下,多少人羨慕,又有多少人期盼著能跟沈三喝上口湯。

    但都知道自己沒份,關係遠的搭不上他的車,關係近的比如段則軒這幫人,乾脆懶得動這個心思。

    ----因為舒哲看上了這個項目,野心勃勃。

    同是一個圈子,誰不知道沈晏清和舒哲關係好,都覺得舒哲想要沈晏清肯定會給他,誰還上趕著自討沒趣。
關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