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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5:05 作者: 艾小圖
    程端五腳下頓了一下,先拿了發圈才走到陸應欽身邊去,她個子瘦高,時至夜裡,她穿著一條素淨的碎花裙子,乾淨又帶著點點誘惑。陸應欽懶懶抬眸由下至上打量著她,半晌才說:「明天約了臭小子的老師吃飯。孩子在學校闖了禍,接回來也反省夠了,該送回去了。」

    冬天的事孩子自己也交代的差不多了。程端五知道孩子到了歲數不能不上學,只是放讓這么小的孩子去寄宿學校,做媽的總是不舍的。程端五猶豫半天才問:「不能轉到這附近上學麼?孩子那么小送去寄宿,他可什麼都不會。」

    陸應欽視線一直盯著電視,「小孩子嬌生慣養要不得。你不就是個最好的例子了?」

    「你……」程端五臉色一凜,卻又找不出話來反駁。扔下一句「隨便你」便回房去。

    留下陸應欽一人坐在客廳。

    陸應欽握著遙控器的手指有些麻木,空氣中還殘留著程端五身上若有似無的沐浴辱香味。不過半月,她似是脫胎換骨,時有溫柔笑意掛在臉上,越發容光煥發。雖然對著他還是一副死氣沉沉的樣子。但是他就是一丁點也不急了。

    其實他自己至今也沒有想清楚,他把程端五禁錮在身邊把她當禁臠一般飼著是為什麼,可是潛意識他知道,不能這麼放她走了。他不是生理上的聖父,雖然對男女之事並不狂熱,但並不代表沒有需求。程端五每天活色生香的在他身邊來來去去他不是毫無反應,但他就是一丁點也不想這樣做。照例說以他一貫的理念,他花錢了該是能心安理得才對,可是他卻堪堪過不了自己這一關。

    空氣中飄渺的香氣讓他有些心猿意馬。他用了許久才平息,深呼吸,他才將自己的意識抓回到無聊的電視節目上……

    第二天程端五起了個大早。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現在的狀態到底叫什麼。

    她把自己賣給了陸應欽,賣給了一個有未婚妻的男人。這個男人把她當情/婦一般養在郊區的別墅,給她不愁的衣食。

    可是她和這個男人有個六歲的兒子。

    她自己都無法理清這裡面亂七八糟的關係。

    中午提前一個小時就已經有司機來接她們。冬天似乎並不想去上學,孩子畢竟是孩子,沒有經過學前教育對於學校還是有些陌生。再加上冬天的功課並不算太好,讓他更加不想去上學。

    冬天的老師倒是八面玲瓏的妙人兒,之前送冬天上學的是俞佳佳,這次換了程端五她也沒有太過驚詫。

    對於稱謂也用的十分有水準,一口一個「程小姐」的叫。倒也沒有顯得突兀。

    陸應欽做東,吃飯的地方自然是數一數二,並且隱蔽性極強,均是城中的達官顯貴們來用餐。冬天的老師見慣了場面,也沒有不適。只是冬天和程端五大概是窮怕了,都顯得有些侷促。

    冬天坐了一會兒就坐不住了,非要鬧騰著出去轉轉。陸應欽倒也沒有生氣,眼風一掃,皺了皺眉吩咐程端五:「你帶他出去轉轉,免得在這鬧的我頭疼。」

    程端五點點頭,拉著冬天柔軟的小手就出去了。

    剛一出去,冬天又鬧著要上廁所。程端五又改了道帶他去廁所。只是不想這孩子歲數不大,男女觀念倒是變強烈了,偏不跟著程端五上女廁所了。程端五哭笑不得,只好守在男廁所門口。

    這家豪華的酒店在裝潢上極盡奇思妙想,男廁和女廁之間是一扇可以轉動的抽象形狀的門,要麼男廁向女廁推,要么女廁向男廁推,明明是活動的門,卻看不見對面,非常匠心獨運。

    只是有設計的東西有時候不一定是好東西。比如站在男盥洗室門口的程端五,就清晰的聽見了門邊兩個女人的對話。

    「……」

    「你看到陸先生了吧?也不知道他最近是什麼品位,那女人看著還真不是一般土。」

    「你懂什麼?那女人有心計,你知道什麼叫挾天子以令諸侯?」

    「什麼意思?」

    「你沒看她牽著的那孩子麼?陸先生私生子。」

    「私生子?你說陸應欽?」

    「是,所以我說那女人本事啊,陸先生能讓誰給生那麼大的孩子啊。所以我說啊,不簡單哦!」

    「照我說俞佳佳最可憐,年紀輕輕還得當後媽。」

    「說你傻你還真傻,跟著陸先生當十個孩子後媽又怎麼樣?」

    「那倒也是,不過那私生子長得還真不是一般的像陸先生啊,嘖嘖,強大的基因啊……」

    「……」

    程端五一時聽那兩女人的對話聽的入神,也沒注意到冬天已經悄無聲息的站在她身邊良久。

    「媽媽……」冬天耷拉著腦袋扯了扯程端五的衣服,程端五一驚,想著方才那兩女人一口一個「私生子」怕是全叫冬天給聽了去。

    冬天這孩子從小一直被冠著「私生子」的名號,以前住在雜亂的待拆遷區,好事不出門壞事傳千里,各家茶餘飯後都愛議論議論,有時候無知的孩子聽了去,也愛跟著說。程端五自己倒也罷了,冬天只是個孩子,經常被其他的孩子嘲笑的哭成個淚人回來。

    他其實是極其敏感的。因為總是被叫私生子,所以他格外敏感,從來不問「爸爸」,他的毫不好奇甚至讓程端五都有些擔心。

    此刻冬天一臉無所謂的看著程端五,可他眼底閃爍著的受傷已經徹底出賣了他。程端五看在眼裡疼在心裡,卻也沒有揭穿。沉默的牽著他就出去了。

    還沒推開盥洗室的大門,就看見不知何時已經進來的陸應欽。他沉默佇立,一臉森然的冷峻,表情緊繃的盯著程端五。

    「為什麼不解釋?」他冷冷的問。

    「解釋什麼?」

    陸應欽眸中閃過一絲冷然:「我的兒子,怎麼能隨便被人議論?」

    程端五自嘲的一笑,握著冬天暖暖的手,咄咄的說:「他被人議論了六年了,你去哪裡了?現在來豎威風,是不是晚了一點?」

    陸應欽眉頭皺的緊緊的,程端五很明顯的可以感受到他的怒意。

    「你就是這麼做媽的?隨便讓別人喊他私生子?」

    程端五無意傷害孩子,卻還是衝動的脫口而出:「難道他不是私生子嗎?難道他不是我一個人自私生下來的嗎?難道他是承載著大家祝福生下來的嗎?」

    「程端五!」陸應欽咬牙切齒,無奈公共場合他不好發作。

    對比陸應欽的發怒,程端五還算平靜,她心疼的回望著冬天,緩緩的說:「陸應欽,你知道嗎?這孩子六年都沒有問過自己的爸爸是誰。而我也從來沒有告訴過他。不是我不知道怎麼說,而是我不想給他希望……」程端五的聲音漸漸哽噎,聲線微顫:

    「因為我知道,沒有希望,才不會失望。」

    「……」

    第二十八章

    陸應欽看著程端五逐漸冷下去的表情,胸口一陣窒悶。

    她略顯絕望的話從他聽來是那樣刺耳。他聽過程端五各式各樣的語氣,卻偏偏沒有這樣淒涼的。她說這話的時候,滄桑又老成,仿佛從心底開始腐敗了一般。陸應欽覺得心口被蟄了一下。

    他眸子漸漸暗下去,其實他並不想對程端五發脾氣,事實上他不過是因為她們母子兩齣去太久不放心才來尋。不想正巧碰上那一幕。

    他一直站在不遠不近的位置觀察著程端五,即便聽見別人刺耳的議論,她的表情仍舊沒有什麼變化,仿佛習慣了一般。

    有那麼一刻,他突然上去問問她:這幾年,你究竟是過著怎麼樣的生活?

    到底是怎樣的生活才能讓程端五脫胎換骨完全變成另一個人?

    他緊握著拳頭,還不等他衝上去,孩子已經從廁所出來,走到程端五身邊了她都沒有發現,那孩子也和她一樣,在面對別人議論的時候平靜的過頭。

    他有些生氣,但他不是氣程端五不懂反抗,他生氣的是,竟然只有他一個人在生氣……

    看著程端五那樣疲憊又執拗的眼神,陸應欽竟然有了那麼一點點心疼。因為這驟起的情緒,陸應欽有些亂了陣腳,他沉默的望著程端五,半晌都沒有說話。

    程端五說出了心底深埋已久的話,覺得頓時從回憶的束縛中解脫出來,她深深呼吸,隨即深深凝望了陸應欽一眼。陸應欽的眼神有些複雜,一雙本就深邃的眼睛更顯深沉。兩人沉默的對視,最後同時撇開視線。

    程端五蹲下身,為冬天整理了下衣褲。她的視線始終在冬天身上,話卻是對陸應欽說的,語調平緩:「像我這樣的人,沒有能力阻止別人議論他,所以他必須學會比別的孩子堅強。」

    「……」

    那天是這麼久以來唯一一次程端五在口舌上占了上風,陸應欽一句都沒有反駁她,他沉默的聽她說完,最後沉默的帶他們走。

    回到包廂,和老師的飯局繼續。

    大約一小時飯局才結束,陸應欽的司機送冬天的老師回家,而陸應欽則和程端五母子等另一輛車來接。

    孩子不知是不是受兩個大人的影響,也顯得格外沉默,一直默默的牽著程端五的手,耷拉著腦袋,像只可憐兮兮的小狗。一雙眼睛像豆子一樣,看誰都怯生生的。

    世界上的事就是這樣巧合,冥冥之中仿佛真的有命運操控著一切。程端五牽著孩子出神的望著外面,不想身後傳來兩道熟悉的聲音,說話的人聲音不大,卻足夠程端五聽的清楚真切,正是在廁所遇到的人。

    「陸總。」一個陌生的男聲響起。程端五下意識的回頭。一行四人漸漸向他們的方向走來。兩男兩女,看來是過來小聚的。

    那兩個男人見了陸應欽態度都很尊重,一直略帶諂媚的和陸應欽寒暄,陸應欽則非常意興闌珊,和他們說話也是有一搭沒一搭的。

    不僅是程端五,連冬天也認出了那兩個女人的聲音,一雙圓溜溜的眼睛一直盯著那兩個人,牽著程端五的小手也在不自覺的用力。

    陸應欽不知是不是說的有些不耐,眉頭輕蹙起來,他表情的輕微改變讓那四個人都開始有點不安。其中一個男人立刻聰明的轉了話題,驚訝的盯著冬天說:「陸總的兒子長得真可愛!」說著,像模像樣的和孩子打招呼:「嗨。」說完,又禮貌的轉頭和程端五微微頷首。

    程端五的表情有些僵,勉強的點了個頭。

    一直沒有說話的陸應欽也不知是突然哪根筋錯亂,一伸手把程端五拉到身邊,程端五毫無防備,手上一松,被他的力道帶進了他的懷抱。他有力的臂膀自然的擁在程端五纖細的腰身上,仿佛昭示所有權一般的介紹:「這是程端五,我兒子的媽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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