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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4:08 作者: 百代山嵐
生活仿佛在雲端,瘋狂的秋霽過後,冬天的雪花很快便鋪天蓋地降臨了,他們切身體會到林海雪原是何等含義。
未衣天生怕冷,她把能找到的衣服都套在身上,但依然手腳冰涼無濟於事,即便是從不承認冷的蘇遺也時刻靠著壁爐取暖,他們彈盡糧絕,食物基本都吃完了,蘇遺卻盤算起更長遠的計劃,他需要辦個假護照出國,好躲避來日的災禍。
他給未衣倒了杯熱水,她雙手捧著溫暖的馬克杯凍得跟七旬老太一樣,迫不及待把被子舉到唇邊汲取熱水,滾燙的液體從她喉嚨一路灼燒下去。
她嗆到了,一陣咳嗽。
「小心點。」蘇遺說的太遲,「水很燙。」
他們坐在原地大眼瞪小眼,百無聊賴無事可做,等了一會兒未衣說可以破例給他畫幅畫像。
蘇遺很不願意被畫,他第一次被要求坐著不動,且必須向前看面帶微笑。
特麼的傻缺。
「算了,我不幹了。」他站起身來,他才不要對她微笑半小時。
「好吧,你不笑也可以,只要你坐著別動,不然會讓我分心。」
她指揮他坐到爐火邊,替他擺好姿勢,冰涼的手指拂過他的袖口,身後的火焰卻幾乎要在身上燒個洞,冰火兩重天,他開始回憶起他們初次親密接觸的場景。
那時她摟著他的腰醉醺醺不鬆手,憨憨的像一隻樹懶。
那時她做夢也想不到面前的男人會幹出這樣的事情。
未衣盤腿坐在地板上,斜倚著沙發姿態優雅,她從包里取出鉛筆,歪著頭用清澈目光勾勒他臉部的輪廓和鼻尖的弧度。
「你未婚夫。」他清冷開口,「是個什麼樣的人?」
「他啊,他是一隻癩 □□。」
「是麼,那麼帥的癩 □□?」
「帥?好吧,他確實很擅長做表面文章。」未衣不情願提起宋環,「他跟我父親臭味相投,兩人密謀幹了許多壞事,借殼上市,架空資本結構,害很多人血本無歸,我想在結婚前送他一頂綠帽子,所以那天晚上才打電話叫了特殊服務,結果沒想到出現的是你。」
「你當時喝醉了。」蘇遺提醒道。
「不然呢,否則我肯定能在你進門前看出你歹毒居心的。」
「是麼,你笨成這樣我覺得可能性不大。」
「餵。」未衣氣鼓鼓的,「之所以你覺得我笨,是因為我故意表現出來讓你覺得我笨,你懂麼,這並不代表我不聰明,而且我討厭別人說我笨。」
她哼唧一聲刷刷畫著他的臉,她用狂亂的線條和陰影描繪出她眼中的爐火前的惡魔,最後把畫給他看,蘇遺只看一眼便恨不能撕了,他就知道!
他一個大男人,未衣竟然給他畫上了裙子,還是蓬蓬紗裙,他氣得要吐血。
「這可是高緹耶07年高定的經典款,以前我攢了好幾年零花錢想買這條裙子,快要到手了卻被一個暴發戶匿名拍走,現在我大方給你穿上,怎麼樣,漂亮吧?」
漂亮得他想把她腦袋捏碎。
他單手要奪過來,未衣閃躲著不肯給,一不小心絆倒在地,蘇遺正巧撲在她身上。
如今她的臉不是美,而是逐漸添上一層清漆般的所向無敵的漂亮,自帶那嬌生慣養的宛若矜貴貓一樣的德行,他需要動用極強的自制力才從她身上起來,遲滯的空氣促狹攪動,他抗拒偷食禁果的致命戲劇在這個冬季上演。
仿佛意識到了他心中所想,未衣猛一陣發怵,她慌忙把他推開了,自己連滾帶爬地逃離。
他們之間橫亘著空間和時間上的無語。
今夜,是蘇遺第一次失眠,他腦中不停地閃現未衣那時近在咫尺的臉,以及軟軟的弓成一道桃花木心色的彩虹小腰。
他變得焦躁不安,來來回回不停踱步,沿著這天然的囚室四壁走來走去,卻仍然身陷囹圄無法解脫。
焦慮的不止他自己,未衣也一直沒睡著,她扶著樓梯下樓,期望全世界都像她一般深鎖冰雪中,黑暗中他們撞到了一起。
心照不宣,他們迅速避開對方回到各自的位置,他倒在地板上冷冷的呼吸,試圖消除雜念,以及一些其他的事情。
未衣試圖心平氣和,輕聲問他,「你在想什麼?」
房間已經黑到蘇遺可以假裝她不存在,於是他在這個落雪的深夜告訴了未衣很多事情。
他的父親在他還是孩子時就拋家而去,但這並沒有什麼影響,這個酒鬼存在意義除了酗酒便是賭博,早在很小的年紀蘇遺便懂得了生活的艱難:家並不意味著溫暖,它可能沒有吃的,可能沒有熱水,那時他大概在三四歲。
他的母親永遠都在工作,不停工作,她凌晨五點起床,在工廠里上班十二個小時,晚上還要去餐廳做服務生,男人會調戲她,但她竭盡所能維持著家庭的生活,儘管如此,母子二人還是一度流落街頭。
蘇遺小時候所有的衣服都是親戚們穿舊剩下的,每當他們逛超市時要精打細算不超過五十塊錢,有一次收銀員算錯帳,指使他們必須在玉米和番茄之間做出選擇,後面的隊伍已經等得不耐煩,和他同校的男生恰好看到了這場景,於是學校里關於他家境如何貧寒的消息甚囂塵上,同學們都在嘲笑他,嘲笑他們家多麼窮,連玉米都啃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