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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1:22 作者: 夢溪石/古鏡
    「知處在老闆身邊做事,以後和鍾先生定然會有許多見面的機會。」

    鍾泓呵呵一笑,伸向陸知處的手多了兩樣東西。

    一張名片和一盒小磁帶,前者上面寫著鍾泓的名字,而後者是可以在小型攝像機里放映出來的那種。

    「這個,算是一份小小的見面禮,相信陸律師會很感興趣的。」

    看著鍾泓手中的東西和他那將心機城府隱藏在重重溫雅之下笑容,陸知處心中隱隱一動,伸手接下。

    「這個是?」

    鍾泓意味深長地一笑。「如果你看了之後感興趣的話,我隨時恭候陸律師的光臨。」

    鍾京平他們來到鍾老爺子的病房前,門口只站了一個人,昔日叱吒風雲的鐘老爺子病時竟落得如此冷清,未免令人唏噓,然而那人卻正是鍾氏的現任總裁鍾鴻鈞。

    「你們來了。」鍾鴻鈞的目光在鍾京平身上略略掃過,停在他後面的鐘旻身上,神情似乎鬆了口氣。「老爺子想見你,進去吧。」

    鍾旻心知此時不是寒暄的時候,聞言淡淡點頭,逕自推門而入。

    眼見門在自己面前關上,而鍾鴻鈞則有意無意地擋在自己身前,鍾京平不由得臉色一變。「大哥,你這是什麼意思,孫子反比兒子值錢?」

    鍾鴻鈞神色平靜,兩鬢的星白襯得這個五十幾歲的鐘氏集團總裁威儀只增不減,儘管鍾老爺子才是真正掌殺生死大權的那個人,但他畢竟是鍾氏家族的長兄,幾十年的淬鍊並非平空而來。

    「三弟,父親現在只想見阿旻,你先少安毋躁。」

    「大哥,你當然不用急。」鍾京平皮笑肉不笑。「你兒子鍾泓的手段那麼出色,一回來就把我這個三叔踢到一邊,你自己呢,再怎麼說也是鍾氏的總裁,而我算什麼,說不定到時候連遺產那份都會被人神不知鬼不覺地吞掉……」

    「鍾京平!」鍾鴻鈞連名帶姓地低喝,「父親還在裡面,你怎麼敢說出這樣的話來!」

    鍾京平剛才氣憤之下口不擇言,說過之後心裡也有點後悔了,當下悶哼一聲,不再言語。

    相較外面的僵凝,病房裡完全是另外一種氣氛。

    「爺爺。」鍾旻推門進去的時候,老人正坐在病床旁邊的輪椅上,看著窗外枝葉搖曳的風景。讓鍾旻感到驚訝的是老人那仿佛又蒼老了許多的背影,原本的懾人氣勢現在看上去只餘下淡淡疲憊。

    「你來了,過來坐吧。」鍾老爺子緩緩開口,依舊背對著他沒有轉過頭來。

    鍾旻依言過去,在旁邊坐下,這回他終於得以看清老人的正面。

    沒什麼特別的病容,但臉色明顯蒼白憔悴了許多。

    「知處沒和你一起來?」

    「有,但他不想打擾您靜養,需要我去叫他進來嗎?」鍾旻注意到他對陸知處的稱呼里少了個姓,無形中仿佛親近了許多。

    「算了,」老人嘆了口氣,擺擺手。「你肯進來,我已經很欣慰了,你還在為當年你母親的事埋怨我嗎?」

    (下)

    老人冷不防這一問,鍾旻愣了一下,腦海里掠過幾縷往事的光影,臉上卻文風未露,淡淡道:「當年的事已經過去,我記住的是現在和將來。」

    鍾老爺子嚴肅的臉難得露出一絲笑容,眼底也浮起一抹讚賞之色,卻隱約夾雜著嘆息。他知道這個孫子心中還是不可能完全沒有芥蒂的,畢竟自己曾經那樣對待過他的母親,然而這也是他種下的果,無可怨言。

    「好一個現在和將來,想必你心中已經有所設想了?」

    回答他的只有默然。

    老人暗嘆一聲,也沒再追問下去,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我恐怕時日無多了。」

    鍾旻心中微微一震,鍾老爺子一生風浪迭起,從沒見他服過輸,也正是意志頑強若斯,才有今天的地位和成就,現在他會說出這樣的話,想必也已經到了對自己的病莫可奈何的地步。

    「您的身體向來很好,這次也會沒事的。」

    靜默半晌,鍾旻只能說出這樣一句話聊作安慰,雖然兩人都心知肚明。

    「我的身體我自己最清楚,」老爺子搖搖頭,「我叫你來,是想告訴你,我早已有言在先,在不傷害家族利益的前提下,鍾氏下任總裁的人選由你們的能力來決定,但現在我可能等不到那時候了。」他的語調平淡無奇,仿佛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

    「五天之後就是家族會議,鴻鈞會在那天卸任,如果你不僅僅是滿足於榮華的小成就的話,就趁早好好做準備吧。」

    老爺子這樣說是什麼意思,通知他一個既定的消息,還是在透露一個重要的訊息?鍾旻揣摩著老人的語意,一時沒有回答。

    無論如何,這個曾經擁有過無數傳奇的人物現在不過也是一個普通的老人,一個不希望一生心血在自己死後毀於一旦的老人。

    「我知道了,爺爺。」

    鍾旻垂眸,睫毛垂下的陰影斂去了之下的一切表情,變得平淡無波。

    若不是聽到他的稱呼,旁人也許會以為眼前的一老一少不過是萍水相逢的陌生人罷了。

    親情流露,在這樣一個家族裡似乎是不存在的。

    老人又一次無聲地嘆息,年輕的時候翻雲覆雨,自覺除了財富和權勢之外世間沒有什麼是可靠的,除了自己更沒有什麼人是可信的,直至垂垂老矣,才發現能有個人對他真心說句話,是多麼可貴的事情。

    走出病房,鍾鴻鈞和鍾京平依舊站在外面。

    鍾京平明顯有點坐立不安,見他走出來,不由也站了起來。

    「阿旻……父親怎麼樣了?」

    本想問他有沒有說要見自己的,話一出口,鍾京平很快轉了個彎,但那種心思分明已寫在了臉上。

    鍾鴻鈞則穩重多了,但眉間緊緊擰出一條劍痕,顯得心事重重。「老爺子還好吧,要不要叫醫生?」

    「老爺子還好,他說要休息了,不想讓人進去打擾。」

    鍾鴻鈞不語,鍾京平聞言則掩不住一臉的失望。

    目光掃過眼前這兩個長輩各異的神情,他的心底浮起淡淡嘲諷。

    鍾家現在想必可以用八個字來形容,一觸即發,各懷鬼胎。

    鍾京平不用說,他的欲望急切得隱藏不住,而鍾鴻鈞現在雖然還是維持著大局的人,但也不能說他沒有私心,至少,鍾泓是他的兒子,而又是他先於一步把鍾泓暗中叫了回來,又是他默許了鍾泓將鍾沁拉攏過去。這些,鍾旻都一清二楚,只不過沒有必要說出來。

    鍾京平的嘴張了張,仿佛想對他說什麼,但又礙於旁邊的鐘鴻鈞在場,終究也只是欲言又止,但鍾旻沒什麼興趣在此時和這個三叔有什麼牽扯,失敗便是失敗了,不會有東山再起的機會,充其量只能再耍些小手段,而他十分了解鍾泓的為人,是斷然不會再容手下敗將出手的。

    斬糙不除根,春風吹又生。

    在這一點上,他和鍾泓觀點出奇的一致。

    「既然這樣,那你們就先回去吧,老爺子有專門的看護照料著,有什麼事情我會隨時通知你們的。」

    鍾鴻鈞嘆了口氣道。

    鍾旻頷首,不再多說,抬腳便走。

    「阿旻,」鍾鴻鈞在身後叫住他。「五天後有個家族會議,你也得出席。」

    只是何其模糊的一句,鍾鴻鈞並沒有細說,鍾旻唇角一勾,自然也不會去多問。「我知道了。」

    轉過拐角,是一條長長的走廊,腳步踏在上面,顯得悠遠而空洞。

    迎面走來一個人。

    兩人相隔一米左右的距離時,鍾旻站定,那人也停住了腳步。

    「你回來了。」

    那人溫儒地笑著,鏡片下的雙眸卻折she毫無感情的銀光。

    鍾旻也笑了,正如他一貫的飛揚中帶了點矜傲,目光在對方的審視下不減半分銳利。

    「我回來了。」

    房子的光線有點黯淡,家具上面一層薄薄的灰塵也看得出已經多日沒有打掃,但此刻坐在沙發上的人似乎沒有去在意這些。

    陸知處按下那個小小的按鈕。

    微弱的紅光亮起,顯示一段影象開始播放。

    當屏幕上的圖象映入眼帘時,他抿緊了唇。

    第40章

    這是一個停車場,而攝像頭大約是從高處的角度往下拍的,屏幕右上角顯示的時間是半夜一點多。

    除了有點昏暗,畫面一開始並沒有什麼不妥。鏡頭從左至右緩緩移動,將寂靜且空曠的枯燥畫面一一掃入。將近五分鐘之後,鏡頭轉向一部黑色的車子,透過玻璃,赫然映入兩具軀體在車內擁吻的情景。

    明顯是男性的兩人,身體修長而富有韌性地交疊在一起,即使沒有聲音,也能從那種若明若暗的光線和似有似無的熾熱中感受到曖昧的氛圍。

    鏡頭轉動極慢,所以在那個畫面上停留了足足有十幾秒鐘,其間在下面的那個人冷不防仰起頭,眯起眼微微喘息,俯身埋在他頸間的另一人此時也抬起頭,隱約笑了一下,兩人的容貌在那一瞬間清清楚楚地被收入鏡頭。

    陸知處和鍾旻。

    這樣一盤帶子在手,對鍾泓來說的確是一個很好的籌碼。

    由於從鍾泓手上接過東西那一刻已有某種程度的心理準備,所以現在他幾乎以一種不可思議的冷靜看完這盤帶子。

    從鏡頭中的事物可以看出這不是刻意錄下的,因為那樣的角度分明是被公共場所常用的監視器攝下的,但鍾泓能夠拿到手,也算極有本事了。

    他想做什麼?如果想藉以威脅鍾旻自動退出鍾氏總裁的角逐,為什麼不直接將帶子給鍾旻而要拿給他呢?

    路邊隨處可見的那種簡陋cháo濕的旅館裡,陸知處獨自一人,靜靜地看著顯示已經放映完畢而變得一片空白的小屏幕,眸底掠過一絲幾不可見的陰影。

    「你回來幹什麼呢?」

    醫院裡,狹路相逢的兩人彼此對望,詭譎的對話才剛剛開始。

    「乖乖地待在榮華不是挺好麼,還是說上次受的教訓還不夠?」鍾泓微微一笑,只是笑容已沒有了與陸知處見面時的清儒,不變的是那種高高在上的疏離。

    鍾旻意外地沒有惱怒,「上次我輸了,這次還可以回來。」

    「哦?」鍾泓挑高了眉,依舊笑著。「那這次再輸的話,就沒有這種好運了,上次如果不是老爺子保了你,或者你今天連站在這裡跟我說話都做不到了。」

    鍾泓一直認為,在家族的所有人中,能稱得上他對手的,只有鍾旻一個。所以當他聽到原本被踢回內地的鐘旻在榮華取得的成績又拿下鍾氏20%控股權時,不僅僅是重新有了那種危機感,更重要的,是激起自己骨子裡棋逢敵手的興奮。

    畢竟,一場棋如果贏得太容易也就沒有意思了。

    「你是這樣認為的嗎?」鍾旻也笑,氣勢絲毫不弱。「我回來,不是為了輸的。」

    「好氣魄!」鍾泓輕輕擊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詭笑。「你知道我剛才遇到了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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