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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1:22 作者: 夢溪石/古鏡
陸知處一邊有趣地感嘆著,並不妨礙腳下前行的步伐。他現在兩手空空,除了一台筆記本電腦之外什麼行李也沒有,只因鍾旻說過到了香港自然會有人準備好一切。
像兩人這樣出眾的外貌無疑引來周遭無數側目,即使他們並無刻意特立獨行。
「二少。」來接他們的那個人利落地跟鍾旻簡單地打完招呼後隨即走在前面引路。
「只來了你一個?」鍾旻的話語沒有任何責備的意思,不過順口詢問了一下。
男子一邊回過頭來答道:「不,張先生也來了。」
鍾旻微微頷首,沒再作聲。
三人出了機場,一輛黑色車子早已等在外面,沉穩卻不張揚。
上了車,剛才那個人自然是司機,鍾陸二人則在後面,甫一坐定,駕座旁邊一顆黑色頭顱冷不防轉了過來,陸知處這才發覺還有另一個人的。
「二少。」那男人帶著愉快的笑容回過頭,年紀三十上下,外貌也很普通,卻流露出一股精幹的味道,只見他的目光隨即落在陸知處身上,不著痕跡地打量過後揚起善意地微笑。「你好,我叫張紹。」
「陸知處。」陸也笑著點點頭,握住他從前面伸過來的手。
「他是日文科技的負責人。」鍾旻突然插口道。
陸知處神色一動,他知道日文科技是鍾旻以個人名義私下設立的一間公司,創立時間不長,規模也不算大,但頗有朝氣,也被不少人看好它的潛力,事實上卻很少有人知曉鍾旻才是這家公司真正的幕後老闆,而眼前這個叫張紹的人就是外界所以為的商場新秀。
仿佛知道陸知處在想什麼,鍾旻向他投去一個眼神,表示這個人是絕對可以信任的。
也是,好象自己成為鍾旻的幕僚團還沒有滿一年,有什麼理由去懷疑別人呢?微微自嘲了一下,陸知處笑著開口:「久仰了!」這話自然是對張紹說的,不完全是客套,因為他看過日文科技這幾年的發展狀況,一直很穩定,鍾旻雖然是幕後老闆,卻不可能有那麼多時間去打理,那麼有今天至少大半要歸功於這個人。
「豈敢,我才要久仰才是,早就聽說陸律師很厲害,也為榮華做了不少事,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張紹笑眯眯地回應著,給人的印象十分和善,且平易近人。
車子在公路上平穩飛馳,朝著已知的目的地。
香港雖然是購物天堂,但如果可以,陸知處寧願去瑞士看雪,而不是來參加什麼家族大會。
鍾旻在新界有一棟住宅,是兩層花園式的樓房。陸知處掃過四周,只見裡面寬敞明亮,線條簡潔卻不失舒適,正幅的落地窗旁甚至還有個吧檯,精緻的玻璃櫃藏酒甚豐,窗外是一大片金黃色的太陽花,映著陽光將一片暖意照she進來,卻並不刺眼,想來是玻璃已經過特殊處理的緣故,雖然看不出任何異樣。「你很會享受。」他由衷地發出讚嘆,這裡沒什麼多餘的擺設,但每一件東西卻都是力求最舒適的。
「好說。」鍾旻毫不客氣地承受下來。
張紹走在兩人後面,奇特地看著眼前這兩人,他跟了鍾旻五六年,卻從未見過他這樣的一面,可以全然放鬆下來和人抬槓,雖然面無表情,但似乎有點樂在其中。
陸知處拿起身前茶几上的玻璃水瓶倒了兩杯水,當向張紹示意時,他笑著搖搖頭表示拒絕。
「家族其他人都來齊了嗎?」鍾旻接過陸遞來的啜了一口,悠悠發問。
「聽說除了鍾弘在歐洲那邊抽不開身外,其他的都到了。」張紹頓了一下,補充道,「包括鍾京平。」
鍾旻有些不屑地笑了笑,張紹知道鍾京平屢次壞鍾旻的好事,卻不知道鍾旻根本沒把他這個三叔當成對手,充其量不過是顆硌腳的石子罷了。
「鍾弘因為什麼事情來不了?」鍾旻比較關注的是這個,鍾弘是鍾氏家族之中除了他之外最有希望入主鍾氏的人之一。
「不太清楚,好象是因為一個女人。」
女人?鍾陸二人同時吃驚不小,相視一眼之後,鍾旻微微皺起眉。「到底怎麼回事?」
「這不清楚,二少,」張紹攤手苦笑,「再怎麼說我也是鍾家的外人,不可能打聽到更多的了,何況是在鍾弘那邊刻意封鎖消息的情況下。」
不管如何,他那個心計城府都十分深沉的堂兄會為了一個女人而放棄參加家族大會實在是一件非常奇特的事情,也許那只不過是鍾弘的一個幌子……思忖片刻,他的目光回到張紹身上。「日文科技呢,這陣子沒什麼波動吧?」
提起自己所管理的公司,張紹還是蠻有成就感的。「沒有,自從去年上市之後股價一直在穩步上揚,資金方面……」
接下來成了公司營業報告,而且聽起來似乎沒什麼大問題,陸知處那自上了飛機就一直為宋氏收購的事而運轉不停的神經此刻終於緩緩放鬆下來,疲憊頓時紛涌過來,坐在柔軟的沙發上,感覺旁邊兩人的說話聲若近若遠,意識仿佛也漸漸流逝……
鍾旻與張紹結束談話,再轉過頭,才發現身旁那傢伙居然早已沉沉入夢,不醒人事。
張紹見狀一笑,起身告辭。「二少,那我也走了。」
鍾旻輕輕頷首,並沒有回頭,不久身後傳來關門聲,空曠的房子回復一室寧靜。
他看著陸知處因沉睡而放鬆的俊顏發怔,即使閉上眼,還是掩不住那眉宇間的濃濃倦怠,身體依舊維持著倚坐在沙發上的姿勢,只是頭向旁一歪,就這麼睡著了。
鍾旻想起這人之前在宋氏官司結束之後又馬不停蹄地跟著自己來到香港,幾個小時的飛機,難怪會累成那個樣子。
再回過神,眼底已帶上一抹連自己都不易察覺的清淡柔和,輕踢了那人一腳。「醒醒!」
沒有反應。
皺眉,再踢一腳,加重了些力道。「給我醒醒,不要在這裡睡!」
依舊沒有反應。
當然沒有反應,以陸知處積累多日早已疲憊到極點的精神狀態,現在即使在他耳邊敲著鑼鼓也未必醒得過來。
鍾旻很想就這樣不去理他的,但手卻不由自主地伸出去扶住那人將他放躺在沙發上,順便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起身走開。養尊處優慣了的鐘大老闆何曾這樣服侍過別人,只見他去而復返,手中已多了一條毛毯。
散落的頭髮落在頰上,掩住了原本銳利明澈此刻卻緊閉著的雙眼,看著他毫無防備的睡顏,鍾旻冷不防伸出手去,捏住他的鼻子。
那人還是沒有醒過來,薄唇卻微微張闔,竟換個地方呼吸起來。
從未見過他如此近乎耍賴的模樣,而且還是在意識不清醒的情況下,鍾旻有些哭笑不得,放開手,陸的氣息恢復平穩,人也繼續沉睡下去,絲毫沒有醒過來的痕跡。
眼角瞥及陸知處領口微開,鎖骨若隱若現的頸項,麥色肌膚流露出有意無意的魅惑,鍾旻無聲地笑了一下,手伸向他襯衫上的紐扣。天賜良機,不吃就不是男人了。
就在這時,電話聲卻陡然響起,分外突兀,鍾旻皺了皺眉,見陸沉睡依舊,這才按下接聽鍵。
「餵?……」
胸口淺淺起伏,沙發上的人睡得極沉,完全不知道外界的一切變化。
醒來的時候,天已經暗下來了,窗外一輪皎月照入地板,帶來些許柔和微光,也讓屋內的一切現出個大概輪廓。
陸知處扶著頭,只覺得還昏昏沉沉,不甚清醒,他忘了自己是幾時睡著的,但狹窄的沙發讓躺了很久的身體極不舒服。
觸及身上的毯子,陸知處怔了怔,來不及細想,突然看見茶几上似乎還伏著個人。
他直覺不是鍾旻,正想起身開燈,那顆頭顱動了動,慢慢抬起頭,月光下,那張容顏依稀可辨,陸知處詫異不小。「映水?」
鍾映水撫平衣服上因為身體趴伏著而生出來的褶皺,朝他嫣然一笑。「我還以為你忘了我呢。」
「豈敢,」陸知處失笑,眼睛慢慢適應了黑暗之後,反而覺得這樣也挺舒服,索性在沙發上坐定了。「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哥哥呢?」
「二哥出去了,許久不見的未婚妻來約,他自然義不容辭。」鍾映水俏皮地眨眨眼,心中不乏驚喜,她沒想到這麼快就能再見到陸知處,尤其是在這段時間心情極其糟糕的情況下。即使眼前這個男人曾經拒絕過自己,但奇怪的是她心中卻一點怨懟也沒有。
未婚妻?他一愣,半晌才笑道:「看來是我孤陋寡聞了,以前還沒聽說過他有未婚妻。」
「叫顧梓宛,名門閨秀,很漂亮也有氣質。」鍾映水說完,話鋒一轉,突然問道。「你還記得我第一次遇見你的情景麼?」
陸知處點點頭,那時她正被幾個流氓地痞騷擾,而出手相助的正是自己。
「家裡那時也剛好打電話來通知說為我安排了一門婚事,我心情不好,所以獨自跑了出去,這才遇見了你。」鍾映水輕輕地說著,月光下,這張麗顏更添幾分驚艷。「你不要覺得可笑,無論什麼年代,生在豪門就註定要接受這種安排,有的人很適合這樣的生活,比如二哥,對他們來說爭權奪利是一種樂趣,但我不同,我寧可不要這層光鮮亮麗的外皮……」
陸知處並沒有覺得可笑,他靜靜地聽著,寬敞的房子裡只有鍾映水的聲音在輕輕迴蕩,柔和的月光可以讓人心覺得安全,黑暗的包裹卻使這種安全轉化為脆弱。
鍾映水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對他說這些,眼前這人是自己所傾心的男子,但這並不是重點,從小到大她的周圍沒有一個可以說這些話的人,那些所謂的親人與朋友,不是對她的想法感到無法理解,就是覺得她在無病呻吟,有了這樣的生活還不知足,只有這個人,願意如此認真地傾聽著自己的話而沒有露出絲毫敷衍,她甚至可以感覺到他是理解自己的想法的。
兩人之間不過隔了一張矮小的茶几,陸知處撫摸著那長發,柔順的觸感在手心滑動,嘆息般的聲音逸出。「我了解……」
從一開始,他就看出這女子並不如表面上那麼快樂,卻沒想到隱藏在那張熱情奔放的羽翼之下的,是如此掙扎的靈魂。
「你知道我的願望是什麼嗎?」鍾映水驀地抬首,剎那間綻放的笑容璀璨明艷得讓陸幾乎屏住了呼吸。
「是什麼?」
「能和心愛的人去週遊世界,看遍世間最美的風景。」
浪漫而遙遠的夢想,這是兩人都心知肚明的事實,但陸不願去打破她哪怕是片刻的真正快樂。
心中陡然湧起一股柔情,陸知處笑了笑摸著她的頭。「會實現的。」
「真的嗎?」鍾映水仰起頭,看著他,明亮而專注,神似某人的雙眸讓陸知處的心陡然一揪。「但那個人我要到哪去找呢,即使找到了,他又肯不肯跟我一起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