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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1:22 作者: 夢溪石/古鏡
    看著陸知處微垂著頭若有所思的側臉,鍾旻也在思索著自己今天的失控。

    如果說陸知處只是藥性發作下的意亂情迷,那麼他自己又是怎麼回事?

    陸知處不會相信他只是純粹想要為他紆解,而他也確實不是。

    陸的身體吸引了他,而他順應自己的本能。

    或許,僅此而已。

    陸知處在胸前纏著紗布,淡淡開口:「這一次你怎麼說得動滕堂插手的?」

    他知道鍾旻來到榮華,意味著一切重新開始,白手起家,原來的人脈和勢力大都用不上,卻沒想到原來他早已和滕堂扯上關係。

    「幾年前滕堂把觸角伸到香港,不知怎的和鍾京平一直有瓜葛的黑幫交上火,我幫了滕堂一把,再加上後來在越南截貨的事,他們算是欠我個不小的人情。」

    陸知處嘴角噙著一抹興味,「這麼說滕堂和鍾京平有仇?」

    「可以這麼說,不過滕堂不會再幫我們了,經過這一次,我和他們老大的人情兩清。」鍾旻笑笑,拈起一支煙輕咬住,打開打火機點燃菸頭,狠狠吸一口,手夾著煙離開薄唇,悠悠吐出,這才續道,「我比較有興趣的是,你怎麼會認識滕堂的首席殺手『螳螂『?」

    說起這件事,陸知處就覺得啼笑皆非。

    「兩年前我在監獄的時候,偶然撞見一個新進去的人,就是他,後來我才知道,他到那裡去,只是為了殺一個人,所以才故意犯事被抓。」

    「後來呢?」

    陸知處冷冷而笑。「他要殺的人幾時失過手了,自然是人也死了,他也走了。」

    鍾旻看著那人因回憶而仿佛有些朦朧的側臉。「所以你和他是在那時候成為朋友的?」

    「談不上朋友,只不過我比他早進去些時候,偶爾照應一下罷了。」不知是因為情事方過,還是涉及過往,他的聲音不知不覺加入了些許疲憊,銳利的線條此刻在昏黃檯燈下卻顯得柔和而優美。

    片刻的靜默在房間裡流轉,兩人都沒有說話,氣氛卻莫名寧靜平和。

    從入獄的那天起,陸知處就再也沒有一刻是徹底平靜過的,但此時,在這個男人身邊,在說出這些話以後,他卻覺得是可以真正放鬆的,即便只有一刻,也彌足珍貴。

    鍾旻知道這個男人足夠強悍,強悍到任何安慰對他來說都是多餘的。

    所以他什麼都沒說,也什麼都不必說。

    陸知處需要的只是時間,用時間來淨化,淡忘這一切。

    輕輕一笑,鍾旻打破沉寂。「你打算什麼時候回榮華?」

    「沒事的話放一個月的假就最好了。」陸知處指指身上,表示自己是傷患。

    「休想,」毫不客氣地駁回,那人的眼角卻浮上可疑的笑意。「報紙上的謠言還在滿天飛,警方那些應付式的調查取證也還在繼續,一切就等你的公開露面劃下句號。何況,榮華現在沒有別的律師,等著你去做的事情早就堆成山了。」

    「榮華的財政不致於緊張到連個律師都請不起吧?」

    「兩個月後,鍾氏那邊會派個過來,所以你這光杆司令就暫時先做著吧。」鍾旻捻滅菸頭,悠悠笑著,語不驚人死不休。「我打算讓榮華撤出房地產這一塊。」

    陸知處卻沒有絲毫意外。「如果你不說,我本也打算向你建議的。」

    「哦?」鍾旻挑眉,「你的想法?」

    「一塊肥肉一旦太多人分,再好的美味也變得索然無味了,現在經濟過熱,不及早退出只怕到時候連骨頭都不剩。」

    「這算不算英雄所見略同?」鍾旻揚起唇角。

    陸知處哼笑,不以為然。「榮華很久沒有競標購入土地了,從你到這裡的那一天起就在籌劃那一刻的到來不是嗎?」

    「鍾京平的手伸得太長,這幾年也得罪了不少人,與其等著被蠶食掉,不如自己先斷臂保身。」

    「那些股權你準備怎麼轉讓,又怎麼讓董事會理解你的方案?」

    鍾旻深沉一笑。「他們不需要理解,只要同意就行了,我打算在半個月後召開一次股東大會。」

    陸知處頷首,也點起一支煙,無須鍾旻多說,他已知道該怎麼做。「一些手續需要先辦理,我明天就去看看。」

    鍾旻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點頭,沒再說什麼。

    這個男人實在是無意之中發現的寶藏,時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認,這人在各方面確實都能跟上自己的思路並相投契。

    一覺醒來,已是翌日清晨。

    陸知處睜開眼睛便看見那人的手橫在他腰上,頭深陷入枕頭,淺淺呼吸著的模樣仿佛毫無防備的嬰孩,絕讓人想像不到他平日行事的手段。

    他第一次發現鍾旻的睫毛竟是如此之長,足以睡顏上垂落下淡淡陰影,極具爆發力的健美身軀在薄被下若隱若現,純真與冷峻並存,確實是一副會讓女人看了噴鼻血的畫面,可惜在他旁邊的是個男人。

    陸知處苦笑一聲,不意外地發現自己的腰連動一下都有困難。

    手撐著柔軟的床墊打算坐起來,細微的動作卻驚動了那人。

    「什麼時候了……」嘆息般的沙啞聲線,雙眼半睜半閉,眉頭緊緊擰起,鍾旻恍惚的表情說明他的意識還處於朦朧不清之中。

    陸知處起身穿上長褲,順道瞥了眼鬧鐘。「八點半。」

    天知道兩人還是老闆與員工的關係,昨夜的一切不過是場意外,然而一覺醒來看見兩人同床共枕,他竟有種自然而然的感覺。

    真是見鬼了!

    低咒一聲,床邊的電話隨即響起,陸知處順手就接了起來。

    「餵?」

    那邊好一會兒沒有聲音,他又餵了幾聲,才聽到那邊有些不確定的詢問。

    「請問鍾旻在嗎?」

    陸知處頓了頓,瞥了床上那人一眼。「在。」

    「那好,麻煩你轉告一下,我是Angle,我現在就過去。」對方說完便掛了電話。

    Angle?那個為FOX代言的模特?

    那邊鍾旻揉揉眉心,似乎還沒有起床的打算。「是誰?」

    陸知處揀起條褲子朝他扔了過去。「你的紅顏知己之一。」

    「Angle?」鍾大老闆反應極快,立時就猜出是誰了,卻沒什麼高興的表現,反而微微擰眉。「她來做什麼?」

    「敘舊吧,借我套衣服穿穿,下次還你。」話說著,手已伸向鍾旻的衣櫃,挑了套西裝。

    基本上鍾旻的著衣品味他還可以接受,不像他的性格那麼張揚外放,高高在上。

    「你去哪?」

    「公司。」

    「這麼趕?」鍾旻有點意外。

    他扣上袖口的紐扣,邊似笑非笑地瞅向老闆大人。「不是你讓我儘快回去的麼,」

    「你的傷……」

    「不礙事,我先走了。」

    看著陸知處的身影在視線中消失,直到外面傳來大門開闔的聲音,他才慢慢起身穿衣,對於低血壓的他來說,每天起床都是一種折磨。

    那人的行為讓他突然有種自己才是昨晚那個被壓在身下的角色,鍾旻苦笑一聲。

    第15章

    陸知處一入榮華,便感到眾多目光皆不約而同地投向他身上,他知道這次的失蹤事件使自己這個藉藉無名的榮華律師一躍而成為全城議論的焦點,沒想到連在榮華也有這種待遇,只不過那些人看他的眼神少了幾分異樣,多了幾分驚喜。

    「陸律師!」鍾旻的特別助理蕭鳴快步迎上來,笑容滿面,毫不作偽。「你總算回來了。」

    一出電梯就碰見蕭鳴,似乎早已等在那裡。

    「這幾天辛苦你了。」陸知處拍拍他的肩,語帶調侃。「怎麼突然之間這麼熱情?」

    蕭鳴一臉冤枉,不同於工作時的認真精明,卸下面具的他同樣只是個二十出頭的愛笑小伙子罷了。「哪有,我一向對你很熱情的,不止是我,難道你都沒感覺到這裡的人對你很關心嗎?」

    陸知處聞言笑了笑,以為蕭鳴說的是榮華員工對這次綁架事件很好奇,也就沒把他的話放在心上。

    蕭鳴見他沒什麼反應,表情變得有些古怪,不知是笑好還是搖頭好。

    陸知處自己和榮華的大多數人都不是很熟,卻不知道那些人,尤其是女性,對他的印象十分之好。

    不可否認,外表固然是個重要的因素,但陸知處平日的行事作風無不展現出非凡的魄力,傾心的人固然有,純粹欣賞他的也不在少數,無論男女。就拿這次的事情來說,聽到陸知處無恙歸來的消息,從門口到這裡一路走來,都有不少人關心地問候招呼。

    只是從某個方面來說,陸知處和鍾旻一樣,都是我行我素慣了的人,有時候很少會將不相干的人的想法放在心上,自然也不會在意榮華其他人對他的觀感。

    「我需要一個助理,你跟人事部那邊說了嗎?」

    蕭鳴點點頭,陪著陸知處往他辦公室走。「夏曉原來是學法律的,萬經理調她過來幫你的忙。」

    陸知處知道他口中的夏曉原來是取代裴寧處理鍾旻日常行程的,能力很不錯,便微微頷首,沒有異議。

    走到辦公室門口,蕭鳴推說有事,曖昧地朝他眨眨眼,腳下抹油似的溜了。

    陸知處滿腹狐疑地推開門,便只覺得眼前一花,人影挾著濃鬱熱情的香水撲面而來,他才知道被那小子擺了一道。

    「你沒事了吧,聽說你回來了,我忙趕到你家,誰知你朋友的弟弟說你不在,我就到這裡來等你了。」鍾映水給了他一個熱情的擁抱,良久才戀戀不捨地放開,語氣頗有些討好的意味。

    「朋友的弟弟?」陸知處挑了挑眉。

    鍾映水聽他反問一聲,也有些奇怪。「他說是你朋友的弟弟,一張娃娃臉很清秀,難道不是麼?」

    唐闌?陸知處點頭,退開一步,拍拍她的肩膀溫言道:「你的精神看起來不太好,回去休息吧。」

    有美女投懷送抱固然不錯,但如果美女太認真就不好了,何況她的身份和背後所代表的勢力足以讓人望而卻步,鍾映水雖然生性熱情奔放,但不是那種可以彼此玩玩,好聚好散的女人,再者陸知處對她也沒那心思。

    不沾惹良家婦女,就是不沾惹麻煩。

    鍾映水冰雪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他無言的婉拒,只是自己好不容易真正喜歡上一個人,又怎能說放就放?當初因為自己的一時任性而在野外碰到麻煩,若不是遇上陸知處,後果不堪設想,而陸知處後來進入榮華,兩人加深接觸,鍾映水更覺得這樣的男人如果不搶來當男朋友,豈不是太暴殄天物了?

    她不明白自己要容貌有容貌,要錢財有錢財,至於說性情,雖然自幼嬌生慣養,但因為很早出來自立,早年那些大小姐脾氣也磨得差不多了,而這個男人為什麼和她相處這麼長時間,卻從沒在他眼中看過一點欣賞或近似愛戀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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