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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1:22 作者: 夢溪石/古鏡
    那他做的這一切,又有什麼意義?

    靜默半晌,鍾旻開口:「你去料理她的後事吧,明天我會找人代你。」

    「後事?」陸知處似乎笑了一聲,乾澀得仿佛從喉嚨深處擠出來。「她早已簽了遺囑,死後遺體捐作醫療研究,沒有屍體,哪來的後事。」

    看過他的資料,便知道祖母是他唯一的親人,且感情極好。

    當年陸知處會去坐牢,很大原因也是為了她。

    鍾旻沒再出聲,就這樣靜靜地看著他,看著那雙素來沉穩堅強的雙眼流露出不自覺的脆弱和寂寞。

    陸知處果然沒有請假。

    第二天鍾旻見到他時,臉色掩不住徹夜未眠的蒼白,下巴似乎削瘦了不少,愈顯面容清俊,只是那雙眼神依舊銳利而清明。

    雲揚也是國內知名的企業,這次與榮華合作,外界稱之為強強聯手。

    彼此股票都上揚不少,這叫雙贏。

    然而榮華內部的問題,正如陸知處昨天所看到的,並不樂觀,只不過還有一層紙掩著,於是外人看到的,便是一派風光。

    怎知道雲揚那邊是不是也如此,商場中事,大都瞬息萬變,詭計百出。

    兩人在秘書小姐的領路下直上頂層,見到那坐在闊氣輝煌比之榮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會議廳里的雲揚總裁。

    讓陸知處意外的不是雲揚總裁和鍾旻各擅其場的年輕有為,風度翩翩,而是他旁邊的那個人,楊浩。

    第6章

    兩人一照面,陸知處分明看見楊浩眼中那抹無法掩飾的詫異。

    同在一個城市,又是同行,會碰上也不出奇。

    暗自苦笑一聲,耳邊傳來鍾旻的介紹。「這是榮華的律師,陸知處。」

    雲揚總裁笑容滿面,帶了些許犀利的打量。「陸律師一表人材,不過看來似乎有點眼生。」

    陸知處微微頷首,不亢不卑,目光在楊浩身上打了個轉,又不著痕跡地收回。「辛總裁過獎,知處初出茅廬,還請多指教。」

    彼此寒暄過了,便進入正題。

    本來以榮華雄厚的實力,還有鍾氏在背後撐腰,大可不必找什麼合作者,但陸知處明白以榮華現在的狀況,再經過FOX事件,實在是有苦自知。如果能簽下這份合同,加上雲揚在國內的影響力,不但資金問題迎刃而解,以外界對此事的熱衷程度,勢必會大肆宣揚,也可以挽回榮華因FOX的損失,這也是鍾旻紆尊降貴親自赴會的緣故。

    據說雲揚那邊對這次合作也很重視,不然也不會要總裁親自出馬了,辛聚棠對上鍾旻,商界兩大巨頭會面,這場面本該是被無數鎂光燈所包圍著的,現在卻是在只有四個人的會議廳里低調進行。

    合同沒什麼問題,條款細節都列得很清楚,雖然雲揚擺明了要多吃些好處,但榮華也不是付不起,彼此需要有退讓的一方,留有餘地才是下次合作的良好基礎。

    陸知處這才知道他對這份合同感到熟悉的原因,那本來就是出自楊浩之手。細膩而毫無遺漏,不容有錯的風格,早在大學的時候,自己就領教過無數次了,只是沒想到兩年的時間,這種作風發揮得愈發淋漓盡致。

    從頭到尾,他都收到來自對面的一道炯炯目光,一直追隨著自己的每一個動作。

    不由嘆息,何必如此?

    楊浩,我們都不是無憂無慮的學生了,許多事情一旦發生,就難以挽回了。

    合同從擬定到簽字幾乎沒費什麼周折,彼此的名字在雙方的談笑風生中出現在合同落款處。

    大家都是聰明人,知道怎樣才是對自己最有好處的。

    「明天晚上有個酒會和記者招待會,將正式宣布雲揚與榮華合作的事。」辛聚棠站起來和鍾旻握手。

    同樣耀眼的兩個人,看起來就像兩個發光體,陸知處可以想見明晚的盛況了。

    水泄不通的記者和小鹿亂撞的女人。

    「你剛才好象一直都心不在焉。」出了電梯,鍾旻瞥了他一眼。

    「昨晚睡的不太好吧。」抹了把臉,陸知處淡淡道。

    老太婆去世的事,雖然沒什麼需要料理,但自己待會也得去一趟老人院,把她的東西拿回來。

    「不是因為故人見面?」黑瞳掠過一絲惡意,引來陸知處沒好氣的嗤笑。

    「你不是早就料到了,還問什麼?」

    正說著,後面已有人追了上來。「知處!」

    腳步一頓,陸知處不必回頭也知道是誰。

    看向鍾旻,他只點點頭。「停車場等你。」

    「不用了,你先走吧。」

    鍾旻沒再說話,離去的身影手一揮,表示會等他。

    「知處!」楊浩快步走到他面前,為了追他,到現在還有些氣喘。

    嘴角輕輕揚起疏離的角度,「你還沒到下班時間吧?」

    楊浩苦笑,「熟人拜託,我只是臨時捉刀罷了,明天就得回事務所去了。」

    「那麼一路順風,代我問候素因。」說完這句,陸知處已經準備走人了。

    楊浩忙出手拉住,看了他半晌。「我們找個地方吃頓飯吧。」

    陸知處呵呵一笑,不著痕跡地掙脫開握住自己手臂的手。「恐怕不行,我可不敢放老闆的鴿子。」

    楊浩聞言微微擰眉,「上次你和我說找到工作了,是在榮華做事?」

    「不錯。」

    「知處,有些話,我不知該不該說。」

    「那就別說了。」陸知處洒然一笑,隱約知道他想說什麼。

    「阿知,」楊浩叫的是陸知處大學時代彼此哥們之間的稱呼,讓他心中一動,更因為楊浩眼底隱隱浮現的黯然。「聽我一句勸好麼,離開鍾氏,那不是你能待的地方。」

    「那什麼才是我能待的地方,你父親的事務所?」眉微微挑起,淡淡嘲諷。

    「你知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楊浩再次苦笑,眼神閃爍中有愧疚,更有苦澀,而這正是陸知處最不想看到的。

    雖然事隔經年依舊是他心中一根無法消除的刺,但這並不代表誰欠了誰。

    楊浩深吸了口氣。「鍾氏家大勢大,不僅在香港,連和美國黑社會都有些瓜葛,你想鍾旻又會簡單到哪裡去,我不能看著你陷入泥沼無法自拔。」

    鍾氏的底細麼?陸知處勾勾唇角,他不知道楊浩這些東西是從哪裡聽來的,自己也許沒有他清楚,但該知道的也都知道了。「無論如何,這是我自己的選擇。」

    楊浩臉上焦慮更甚,話也變得更急。「你在牢里待了兩年,很多事情都看得太簡單了。」

    陸知處笑容驟然消失,終於冷下臉。「不止現在,即使兩年前,我的想法也同樣簡單,不然也不會被朋友出賣了。」

    楊浩的臉色變了又變,伸手想去拉他,卻被陸知知處冷冷避過,依舊冷冷地盯著他。

    痛苦自臉上一閃而過,楊浩咬牙道:「當年我是有苦衷的……」

    「所以我不想再提,是你逼我的,你難道不明白,過去了就是過去了,有些事情再怎麼努力也不可能回到從前?」胸膛微微起伏,陸知處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你知道這兩年我在牢里是怎麼過的麼?」

    看著楊浩瞬間慘白的臉色,陸知處沒有絲毫快感,只有漫無邊際的疲累向自己傾頭覆下。

    「你不會想知道的。」淡淡拋下一句,陸知處轉身便走,決絕而冷漠。

    楊浩看著那抹拒人千里的背影,曾經的鋒芒畢露,神采飛揚,早已消失不見,只餘下自己的回憶,依稀還有那樣的陽光和快樂。

    這才知道,看似平靜的外表之下掩藏了多少不為人知的洶湧澎湃。

    「對不起,對不起……」捏緊拳頭,指甲深掐入掌心,楊浩痛苦低喃,無比悔恨。

    陸知處快步走向停車場,一路上情緒逐漸平靜下來,但一直埋藏著的東西被人挑起時是不會那麼容易就可以收回去的。

    及至拐角,手臂突然被拽住。

    低頭一看,一輛車停在自己身旁,而拽住自己的手正是從車窗里伸出來的。

    「上車吧。」鍾旻平淡的聲音聽不出任何波瀾。

    陸知處抿抿唇,沒有異議。

    車一路開上公路,卻不是榮華的方向。

    陸知處終於覺得有些不對勁。「去哪?」

    鍾旻輕哼一聲,沒有正面回答。「到了你就知道了。」

    一間道場的招牌赫然入目。

    陸知處挑眉,沒有下車。

    「上次你在我受傷時打的那一掌,我可還記得。」鍾旻哼笑,挑釁地看著他。

    打架?「扣不扣薪水的?」真會記仇,陸知處微微撇嘴,問得很冷靜。

    「各憑本事。」

    也好,自己從出院後好象就沒好好活動過筋骨了。

    經他這麼一說,陸知處也有些躍躍欲試。

    兩人下了車,進入道場。

    因為是雙休日所以顯得特別寧靜,寬廣的道場裡空蕩蕩的。

    脫下西裝外套,身著襯衫長褲,兩人依然顯得風度翩翩,只是靜立著盯住彼此的眼神愈發銳利許多,都在找出對方的弱點。

    然後,伺機而動。

    陸知處是學過跆拳道的人,一看鐘旻站上去的架勢,他已知道不容小覷,只是沒想到戰況會激烈至此。

    抬腿橫掃向對方腰間,卻被鍾旻右手擋住,左手疾快地抓向自己肩頭,想要來個過肩摔。

    陸知處勾起嘴角,久被壓抑的野性被挑起,就再也平復不下了。

    彼此纏鬥在一起,開始還有招有式,到後來就成為純粹的男人之間力量的對比了。

    抹抹嘴角淤青,鍾旻微微喘氣,毫不在意地緊盯著對方。「還來?」

    「怕了?」被摔得不輕,腰間隱隱作痛,陸知處以手按揉,挑釁地回望。

    「我的字典里沒有這個字眼。」鍾旻輕哼一記,冷不防再次撲上去。

    陸知處覺得很痛快,剛才被楊浩掀起的怒氣,他知道自己再不發泄難保會成內傷,所以說真的,他反而還有點感謝鍾旻。

    把鍾旻死死壓住,看著他眼角和嘴角的傷口,毫不客氣嘲笑出聲。

    雖然自己也傷得不輕,但總歸還可以見人,他倒想看看鐘大總裁這一副模樣明晚怎麼去出席記者招待會。

    「還不起來?」鍾旻沒好氣瞪了他一眼。

    「我覺得這樣很好,你說呢?」陸知處好整以暇,難得看見鍾旻不再露出高高在上的表情,自然是要好好欣賞的。

    「是麼?」不懷好意拍上他的肩頭,滿意地看著那人倒抽一口涼氣,不得不放開鉗制。

    誰也沒有制服誰。

    兩人坐在地板上喘著氣,望向彼此的目光帶了一絲激賞。

    看不出你外表冷靜,打起人來一點也不含糊。

    收到陸知處的眼神,鍾旻笑出聲,有一點得意。「我可是空手道黑帶二段,倒是你的表現令我吃驚。」

    此刻的他更像個大男孩,黑色的頭髮汗濕薄貼在額頭上,顯出一分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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