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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2:34 作者: 稼禾
    說的傷感了,還用袖子沾著眼角抹抹淚花。

    李登科就坐在院子裡,就著油燈執筆,將回來的人登記。

    聽到有同伴在路上去世,李登科的筆尖也緩了幾分。

    重重嘆了一口氣,繼續問下一個人。

    這些人剛回來,晚上吃了一頓飽的。這會兒身體雖然疲憊,但也閒不住。

    有什麼苦,一見到里正,倒豆子似的往外面倒。

    十幾個人圍坐在一起,這一聊就聊了半夜。最後還是李登科趕才趕走的。

    雖如此,但李家的燈光卻亮了一夜。

    李登科有三子二女。小兒子就是這李長安的爹,李端陽。

    前些時候,家裡人逃難。

    兒子跟女兒幾家子想著結伴走安全些。結果小兒子回來說,人出了靖安府就走散了。剩下的幾個是生是死,誰也不知道。

    ——

    次日,天色放晴。

    村子裡面叮叮咚咚響起了修補房子的聲音。聲音從早聽到晚,持續了兩三天才作罷。

    而早先回來的這一批人就像洪流的浪頭一般,在此之後,陸陸續續又回來幾批。

    登記,修補房子,大泉村很快熱鬧了起來。仿佛夏日那蕭瑟的景象恍然若夢。

    但不管回來的人是誰,最重要的還是種地的事兒。

    雨一下,萬物生。

    葉白柚抓著鐮刀走在路上,呼吸間都是清爽的空氣。冬麥已經種下去,這會兒他打算進山去找找新發的野菜吃。

    過了水田,連著的是斜坡上的土地。

    這個點兒還早,但是山坡上早有不少佝僂的身影。是村里人領著了種子之後,在地里忙活。

    葉白柚嘴角輕翹,顛了顛自己的空背簍。

    「那是誰?」

    「柚哥兒吧。」

    「哎喲!你小聲點!小心把人招來!」

    葉白柚抿了下唇,他聽見了。

    「里正不是說柚哥兒已經變好了嗎?咱還怕什麼?」

    葉白柚在大泉村的名聲那就跟陰溝里的老鼠差不多。又懶又饞,還潑。一旦是被他盯上了,那可是要吵得天翻地覆才罷休。

    村子裡的人哪個見了不怕。

    「我不信,他爹娘哪個不是這種人。從根子裡就壞了的,一旦日子好了,立馬會暴露出來。你信不信?」

    「可是里正說……」

    葉白柚面無表情從他們身邊的土走過。這麼大聲,他不是聾子。

    過了兩個人,身後還有聲音。

    「算了算了,別說了,小心他纏上你。」

    「可是我覺得他倒是和從前……」

    「閉嘴吧!你信我可不信。」

    葉白柚:愛信不信!

    連續下了很久的雨,山里踩著濕乎乎的。

    沒走幾步,布鞋前頭就變了個色。

    葉白柚隨手抓了個木棍在草葉中劃拉,見到嫩生生的野菜就拔起來扔背簍。走著走著,倒是因為現在村里人還沒進山,看到了不少能吃的木耳跟菌子。

    邊走邊撿。不知不覺便走到當初看到老爺子那棵大樹下。

    忽的,葉白柚清亮的目光一凝。

    草葉掩蓋之下,有個麻不溜秋的東西一動一動的。

    像發毛的菌子。

    第24章 小貓

    葉白柚站在原地不動,前傾著身子用木棍戳了戳。軟彈軟彈的。

    葉片抖落,露出圓潤的像球一樣的東西。麻糊糊的,才巴掌大,是個動物幼崽。

    葉白柚小心地蹲下身,將其餘的枯葉扒開。

    離得近了,才看清葉片上還沾著點點紅色的血跡。紅得發黑,已經幹了。

    「要是死了,還新鮮著就拿回家加餐。」葉白柚念叨著。

    這時,麻糰子抽動了下,發出輕微的喵嗚叫。也就巴掌大那麼一團兒,腦袋無助地縮在毛毛里。

    它腹部毛毛打結,掛著黑紅的血跡。除了剛剛露在葉子外的背脊,其餘地方都沾了露水,軟趴趴地倒伏著。

    瘦骨嶙峋,一隻丑兮兮的小梨花貓。

    這還是葉白柚第一次在山上見到活著的動物,他帶著試探捏著小貓腦袋抬起。

    小貓掀開眼皮看了他又無力閉上。

    見它已經沒有力氣掙扎,葉白柚輕輕撥著它的腿兒。攤開了,才看到它肚子上吊著一層帶肉的皮兒。

    葉白柚指尖發麻,眉間擰成川字。「這是被什麼東西咬了一口啊。」

    纖長的手指轉而戳了戳貓貓頭,毛乎乎的。

    小貓又是喵嗚一聲,還帶著十足的奶味兒。

    扔在這兒不管,他又不忍心。葉白柚輕嘆:「我只能把你帶回家,活不活得了,就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不過他現在還不能下山,進山不容易,何況他還沒找到吃的。

    葉白柚將周圍的草葉輕輕歸攏了一些。想了想,又將草扒開,掏出自己放在背簍布袋子裡的米飯糰兒。

    只有拳頭那麼大,葉白柚捏了一點放在它的嘴邊。

    指腹擦過乾燥的鼻尖,能細微地感覺到小貓淺微的呼吸。

    「我先去找找吃的,你就在這裡等我回來知道嗎?」

    重新歸攏葉子,將它半遮住。葉白柚盯著這樹根下的小鼓包,不抱什麼希望地搖了搖頭。

    沒有藥,沒有吃的。這貓還那么小,多半是活不下去。

    指腹還殘留著毛毛的綿軟,溫熱的體溫仿佛扔殘留在手上。他輕聲道:「你要是能活下來,以後肯定能好吃好喝一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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