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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42:34 作者: 稼禾
但即便是再快,也走了將近半個時辰。
回到原地,葉白柚像失去方向的蜜蜂。空蕩蕩的樹幹邊將他心中的惶恐勾勒出來。
東西拎著,被他的手攥得死緊。可是找了周圍一圈,腳底磨破了,也沒見著人。
「不是等我嗎……」
生長在種花家,他們這一代自出生就沒有受過飢餓的苦。可是現在,他實實在在地感受到了挨餓是什麼樣子,餓死人又是什麼樣子。
心中的最後一抹希望在日頭照耀下沉寂,葉白柚有些頹然。
沒得選,他坐下來靠在老爺子靠過的地方,身體已經是動彈不得。
泥鰍……
泥鰍。
手軟趴趴的,手心是被木棍磨出來的泡。已經破皮了,抓著泥鰍有些疼。
葉白柚將衣服攤開。裡邊是一條比一條肥碩的棕黃色大泥鰍。順著衣服往腿上滑下。
泥鰍已經死了,擰在手上也不會動彈。
葉白柚雙眼無神,疲勞後只想睡一覺。但肚子不飽,他擔心自己明天早上又是凌晨的時候被餓醒。
鼻尖對著大泥鰍的尾巴嗅了嗅,一股子泥腥味。
他試探著湊近唇邊咬了一口。
「嘎吱……」
「呸呸呸!」
生的,腥味兒更重。
沒有火,也沒有那個力氣鑽木取火。本來帶回去的,現在是走都走不動了。
他心一狠,捏著鼻子直接用牙咬。
生撕——
內臟扔了,然後直接放進嘴裡。手緊緊捏著鼻子,擰緊了眉頭咀嚼。
咯吱咯吱……
別說,不考慮味道還是挺有嚼勁的。
可能某種程度上就跟吃活章魚跟生魚片有異曲同工之處。
擔心拉肚子,葉白柚只吃了兩條。接著一隻手捏著鼻子,模樣怪異地四處觀察。
這個地方是山的外圍,沒有什麼大型的野獸。草地樹木都是被薅禿了的,加上溫度過高,蛇蟲鼠蟻幾乎看不見。
很安全。
就這樣呆坐著,後腦勺抵著樹幹思考後面的人生。漸漸的,也就睡了過去。
——
南山縣,山腳下的官道上,一行帶刀的解差押送著要往南邊蠻荒之地流放的犯人歇著腳。
「沈無璟,吃飯了!」
一個巴掌大的干餅子被扔進中間的穿著囚服的男人身上。
男人背脊挺直,但頭微垂著看不清神色。曲著的腿很長,看著身量不低。
「我們走了得有一半的路了吧。」官差圍坐,吃的東西也好不到哪兒去。只不過是手中多了一壺水罷了。
「他奶奶的,誰他媽這時候送犯人過去!到處都是災害,要不是咱們人多,你信不信也會被這些個流民給搶了。」
「朝廷不是撥了賑災銀的嗎?」說話的是個今年才進來的小年輕,模樣稚嫩,還帶著天真氣。
「哼哼,誰知道什麼時候到這邊,到了這邊又剩下多少呢?」
「媽的!那些給老爺們牽馬的都比咱們撈的油水多。」滿臉鬍渣的官差灌下一大口水,儘是凶意。
一邊的沈無璟聽見這話被長發遮住的嘴角微微勾了勾。
唇蒼白而乾裂,但唇形勻稱,看著極好。
「不說了,下一個驛站要什麼時候。」
「約莫還要七八天吧。」
「……」
「一、二、三,倒!」
「好了好了,老頭子我的任務是完成了!錢貨兩訖!」在隊伍的末尾忽然跑過來一個老頭,腰上繫著酒葫蘆,即便是頭髮花白,但臉上的紅潤看著比沈無璟這個病人還要好。
「給錢!」
沈無璟輕笑,容顏俊逸,有霞姿月韻。
他看向老頭伸在自己面前的手道:「神醫,你去京城三水巷門前有杏花樹的那家自取就是了。」
白鬍子老頭瞪他:
「還要回去!」
「後會無期!」
「後會無期!」沈無璟慢條斯理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揣著餅子跟不多的水壺直接往旁邊的山中走去。
他沈無璟自認做人端方守禮,做事光明磊落,沒曾想及冠之時竟會被繼母暗算,落得個流放千里的地步。
這仇,他記下了。
眼中閃過陰鷙,眨眼的瞬間又是一派風輕雲淡的樣子。當然,要不是他腳下用跑的,或許跟登高望遠差不多。
他與老頭兒的交易只是因為當年老者欠了他娘的人情。後來娘去世,父親再娶,等老頭回來報恩,卻已經是發現他被下了毒。
毒是苗疆的毒,解毒之法異常複雜。且所需的藥物,老頭走了兩年才勉強湊齊。
本來只需用了藥後,他靜養一番就行,但誰知道會出了這麼個事兒。
為了撿回一條命,他讓老頭直接下了猛藥。
一路昏昏沉沉,竟然也是到了靖寧府了。
流放是不可能流放的,現下皇帝昏庸,世道混亂。要真的順了那老匹夫的意思,沒準隨便找個由頭就能將自己弄死。
不過,救人的神醫老頭固執。要他再幫忙讓自己逃走,只能以他積攢了幾年的金銀交換。
這樣一來,本錢少了一大半。
身體只是暫時被老頭用藥物提升了,他需要快一些,走得更遠一些。
只要挺過了這一陣,東山再起於他而言不是什麼難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