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500 雀巢鳩占（一更）

    駱誠指揮著胡安和虎子停馬車。

    李嬌娘帶著趙琮，走進了客棧。

    他們剛走進大門，這時，身側有個女人的聲音驚訝說道，「李娘子？好巧呀，在這裡遇到你了。」

    那人看到趙琮，還微微屈膝一禮。

    趙琮只點了點頭。

    李嬌娘回頭，發現是認得的人。

    越州城王家大少夫人，陸游繼妻王蘊的大堂嫂。

    這位少夫人，因為兒子被小妾害死，自己男人寵妾滅妻，將事情和稀泥混過去不給她出頭，王少夫人極度打擊之下得了失心瘋。

    那早喪的王家幼童，是在醫館的那間鋪子意外死亡的，她失瘋時，常常在半夜跑去哭兒子，附近的人以為是鬧鬼，醫館的鋪子也一直租不出去，讓李嬌娘便宜租了來。

    機緣巧合，李嬌娘遇到了王大少夫人，治好她的病。

    「原來是王大少夫人，好巧呢。」李嬌娘也笑著道，「咦，你怎麼來了臨安城？」

    她發現，那兩輛馬車，就是王大少夫人的。

    因為其中一個侍女，正在指揮著兩個小廝停馬車，而那侍女，正是王大少夫人的貼身侍女。

    王大少夫人訕訕一笑，說道，「請別再叫我王大少夫人，我和離了，我娘家姓莊，你叫我莊娘子吧。」

    李嬌娘驚訝問道，「和離了？什麼時候的事情？」

    其實，她也沒有太大的驚訝。

    宋時女人的地位，比後期明清時的要高。

    只要娘家還在的，只要手頭還有錢的，過得不如意的，都會和離。

    而且也容易再嫁。

    王大少夫人的男人，寵妾滅妻，兒子被小妾使計害死，不罰小妾，反而責怪王大少夫人小肚雞腸。

    王大少夫人被氣瘋了。

    瘋病一好，當然是和離了。

    兒子沒了，男人也不向著自己，婆家沒她的地位了，雞肋的婚姻，要了何用？

    她給王大少夫人看病時，也曾暗示過，要王大少夫人認真看待自己的婚姻，沒想到，倒真的和離了。

    「半個月前的事。」曾經的王大少夫人，如今的莊娘子微微一笑，「我娘家在臨安城，我現在去臨安定居的。」

    李嬌娘笑道，「恭喜莊娘子脫離苦海。」

    莊娘子看了眼趙琮，又往李嬌娘身後看了看，說道，「李娘子，你們怎麼來了臨安？」

    「我們送郡王殿下回臨安，順便來臨安辦事情。」李嬌娘說道。

    莊娘子點頭，「原來如此。」想了想，她又說道，「李娘子，這附近有處芙蓉山莊，李娘子可知道？就在青山寺的山腳下。」

    李嬌娘自穿越而來，是頭一次來臨安城。

    記憶中，原主也沒有來過。

    更不知臨安附近有什麼山莊，什麼山寺。

    她搖搖頭，微微笑道，「不知道，從沒聽說過什麼芙蓉山莊。那山莊，有什麼故事嗎？」

    「衡陽夫人就住在芙蓉山莊裡，那位夫人……和你長得很像。」莊娘子看著李嬌娘的眉眼，說道。

    ==

    這位莊娘子，第三次對她提起衡陽夫人。

    李嬌娘不想感興趣，都不能了。

    好奇之下，她問道，「這位衡陽夫人，是什麼樣的人？」

    「你真的不知道？」莊娘子驚訝問道。

    李嬌娘笑著搖搖頭，「我還是聽你提起來的，我之前從沒有聽過。」

    趙琮這時說道，「我知道她，我還去過她家吃過飯，去年正月的時候，和我大哥一起去的。」

    李嬌娘回頭，忙問道，「琮兒，那是個什麼樣的人？」

    趙琮說道，「她丈夫是衡陽公，是趙氏的宗親。按著輩分算，我喊衡陽公一聲叔祖。」

    「……」

    「不過衡陽公病倒在床多年了，大家對衡陽公都沒什麼印象了，衡陽夫人倒是時常出入臨安城。」

    莊娘子說道，「衡陽夫人有位女兒，和李娘子的年紀一樣子，據說，多年前失蹤了。所以我看到李娘子，總疑心是衡陽夫人的女兒。」

    李嬌娘笑道，「這世上長得相的人，大有人在，我不可能是那位夫人的女兒。我的記憶中，對臨安，對趙姓，一點印象也沒有。」

    莊娘子不好意思笑了笑，「可能我多想了，李娘子，還請勿怪。」

    李嬌娘大度一笑，「沒什麼，誤會了而已。對了，莊娘子，我們來客棧休息，你也是嗎？」

    莊娘子點頭，「對，我進客棧吃點東西，然後再趕路去臨安城。」

    李嬌娘笑著道，「趕巧了，我們一起走吧？」

    莊娘子也想有個伴，馬上笑道，「甚好，求之不得呢。」

    莊娘子的侍女和一個嬤嬤走過來，朝李嬌娘和趙琮行禮問了個好，走進客棧的一樓去了。

    一樓也是酒館，擺著十來張桌子，有一半桌子，坐著吃酒的客人。

    莊娘子主僕幾人，要了兩桌。

    駱誠安排好車馬，也走進了正堂。

    李嬌娘看向莊娘子，對駱誠說道，「駱誠哥，莊娘子和我們同路，一會兒一起進臨安城。」

    莊娘子朝駱誠微微一笑，「叨擾了。」

    駱誠只微微點了下頭，算是問了個好。

    駱誠李嬌娘這邊要了一桌酒菜，兩方人的桌子挨著，吃著飯，說著路上和路況。

    有莊娘子一行人在，趙琮不提去青山寺的事了，對李嬌娘說改天再去看。

    也不知城裡情況如何，李嬌娘不放心，便也沒有強求。

    大家吃好飯，略休息了下，就又各自上了馬車，往臨安城進發。

    二十來里路，路況平坦，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趕到了南城門。

    到底是臨時的京城，繁華程度，比越州城更勝一籌。

    傍晚時分的城門口，仍就有來來往往的車馬轎子。

    許是年關，城門口的兵差，對過往的行人盤查得十分的嚴格。

    不管是轎子，還是車馬，不管是貧民的，還是富人的，一律開轎門或是馬車門檢查。

    到了李嬌娘這裡，也是不例外。

    城門兵朝馬車喝道，「裡面的人，自己將帘子挑起來！」

    駱誠挑了帘子，眸光淡淡望向城門兵。

    「幹什麼的，哪來的？」一個大個子城門兵，粗聲粗氣問道。

    「處州人，家人在臨安城買了房子，我們是來看房子的。」駱誠用處州方言，淡淡說道。

    「房子在哪兒？」

    「烏衣巷，八十八號。」

    「走吧。」城門兵聽到烏衣巷，馬上閃身開來，走向了後面的馬車。

    後面的馬車中，坐著趙琮。

    趙琮主動挑了帘子。

    城門兵看到他的臉，微微愣了愣，眨了下眼後，照例問道，「哪兒人？來臨安幹什麼的？」

    「臨安人，回家。」他說的是地地道道的臨安官話。

    城門兵再不敢多問，「放行。」

    再問到走在後面的莊娘子一行人，發現都是女眷，沒發現刀具等兇器，也是馬上放了行。

    四輛馬車，走進城門，進了城中的大道。

    這時候，天已擦黑了。

    街道兩旁的商鋪，全都燃起了燈，亮如白晝。

    街上行人如梭。

    熙熙攘攘的聲音，很是熱鬧。

    走在後面的莊娘子，命馬車趕快了幾步，和李嬌娘的馬車並排走著。

    她挑了帘子，朝李嬌娘的馬車說道，「李娘子，咱們就此別過，改天我在約你，我住柳葉巷莊府，對了，李娘子，你住哪兒？」

    「烏衣巷，八十八號，李宅。」李嬌娘也挑了帘子，笑著回道。

    莊娘子朝她揮揮手，讓馬車趕向一個拐角，離開了。

    趕車的胡安問道，「師娘，咱們現在去哪兒？」

    李嬌娘說道，「去宅子那裡，烏衣巷。」她將一張地圖攤開來，查找著烏衣巷的地方，找到後，遞給胡安，「照著走，咱們現在在這兒，這是烏衣巷，找到八十八號。」

    她指了指現在馬車所在的地方南城門，說道。

    地圖是趙琮畫的，小毛孩子的畫，畫得十分的清晰。

    哪兒有棵樹，有口井，有個賣包子的鋪子，他都畫得詳詳細細。

    李嬌娘真心佩服他的記憶力。

    胡安笑眯眯捏在手裡，「曉得了，師娘。」

    有圖就好找地方了。

    胡安照著圖趕車，很快便到了烏衣巷的八十八號。

    這是座普通的小宅，青瓦白牆。

    屋檐下，掛著兩隻大紅的燈籠。

    一面寫著「李宅」，一面寫著「福至」。

    胡安笑著道，「師娘，便是這裡了，看，李宅。」

    李嬌娘笑道，「下車吧，我們進去看看。」

    大家下了車。

    虎子高興地道，「我去敲門。」他走上前，砰砰砰地捶著門。

    沒一會兒，門後有個男子的聲音問道，「誰啊？」

    「可是處州李家的宅子？」李嬌娘問道。

    宅子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一個三四十歲的中年漢子，打量著李嬌娘一行人，點頭道，「是呀，你找誰？」

    「不找誰，我來看看我爹留給我的宅子。」李嬌娘道，說著，就走進了宅子。

    那中年漢子驚訝了，趕緊來追李嬌娘，「你是誰？你走錯地方了吧？我們公子爺才二十八歲，哪來你這麼大的女兒？出去出去。」

    說著，他毫不客氣地來拽李嬌娘的胳膊。

    駱誠閃身上前，揮袖將他掀開，冷聲問道，「你們公子爺？叫什麼名？」

    李嬌娘回頭，眯了下眼，看著那僕人，「是不是叫李昌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