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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37:34 作者: 李李翔
他看著我,語氣一轉,鄭重地說:「林小姐,今天之所以跟你說這些話,是想說,你和他什麼關係我可以不管----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抑或是其他。但是,他不能這樣對連心,不光是宋家和連家的問題,還有道義和責任上的問題。他不能因為你背上這麼大的罪名。」我悽惶地站起來,瞬間有些暈眩。他說:「林小姐,對不起,可是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嗎?」語氣在此刻聽起來,是如此的咄咄逼人,如刀似劍。我悽慘地想,當然明白,他今天來找我,不就是想讓我勸宋令韋娶連心,再逼我離開嗎?他甚至不相信我對宋令韋的感情,說的是「不管是真情還是假意,抑或是其他」。其他?在他眼裡,還有什麼其他呢?
我沒多說什麼,儘量維持禮儀,匆匆說:「宋委員,如果沒有其他的事,那我先走了。」簾外雨潺潺,夏意闌珊。我顧不得滿川的風雨,快步離開。
第 50 章
第五十章驀然回首
站在街頭,茫然無緒。漫天的雨絲沾在皮膚上,冰冰涼涼,天色陰霾得仿佛即將是黑夜,再也不會晴朗。頭髮尖上的水珠滴在睫毛上,眼前一片朦朧迷茫。我用雙手拍了拍臉頰,孤身立在公交站牌下,周圍稀稀落落站著幾個乘客,大都撐了傘,無精打采。前邊仿佛是堵車了,黑壓壓的車海許久才往前移動一小步,一停一頓。蝸牛一樣慢慢挪動。雨勢仿佛沒有止住的跡象,雨絲漸漸變成雨滴,夾雜著冷風,從頭到尾一股透涼。淒風苦雨,滿心悲傷。
時間仿佛靜止,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我往旁邊移了幾步,站在高大繁茂的槐樹底下避雨,稍微喘了口氣。手習慣性插在口袋裡,抬頭看遠處,行人匆忙,避之不及;車輛緩行,交通堵塞;身邊的乘客嘆著氣,焦急而無奈;周圍的一切因這突如其來的暴風雨顯得有些狼狽,而我----尤其難堪,肩頭已經濕透,濕答答地黏在皮膚上,十分難受,寒冷透體而入。一陣風過,豆大的水滴砸在身上,忍不住打了個寒戰。無垠的天地,茫茫的人海,紛繁的紅塵,仿佛無立足之地,躲無可躲,避無可避。
正打算到路邊上的小店子裡躲一躲雨再說,一把天藍色的雨傘撐在頭頂。一個年輕的女孩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笑說:「雨下得大了,一起共用,不介意吧?」她好心幫助別人,還說得這麼客氣。我連忙說謝謝,剎那間十分感激,冰涼的身體涌過一陣暖流。她笑說:「一點小忙,舉手之勞,你太客氣了。天有不測風雲,一時忘了帶傘也是經常的事。」我感激地笑,是啊,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能預料,誰能預料?
公車搖搖擺擺地開過來,仿佛沉重不堪。我對她道謝,說:「我要坐的車來了,真是謝謝。」提起褲腳就要往前沖。她將傘一收,對我一笑,說:「真巧,我也坐這個車。」我挑了挑眉,兩人會心一笑,刷卡上車。非上下班時間,車上人不多,在後排找了個座位並排坐下來。我掏出紙巾隨便拭了拭濕漉漉的頭髮,問:「看你樣子,還是學生吧?研究生?」她笑起來,露出一排整齊的貝齒,平凡無奇的臉在此刻顯得秀氣端莊,說:「我看起來這麼年輕?」
我點頭,毫不懷疑地說:「當然,我剛才還在想,你是不是大學生。」而且是很嚴謹認真的學生。眼鏡又厚又重,並不是時下流行的長條形邊框鏡,鵝蛋臉小巧但並不精緻,皮膚有些黃,但是很乾淨,脂粉不施,連唇膏都沒塗;頭髮既沒有染也沒有燙,很隨便地扎在腦後,而且有些毛糙;腳下是運動鞋配休閒褲,款式普通,可見,她不是很注重外表。她看著我笑說:「我是老師。」我「哦」了一聲,說:「怪不得,看著就像,文質彬彬。是哪的老師?」當她說是大學部的老師時,我還是吃了一驚,笑說:「看起來不像,太年輕了!」
她說:「哪呀,可能是一直在學校里,所以老是被人誤認為學生。我都博士畢業了,今年剛任教。」我笑起來,說:「原來你是博士哦,很厲害呀。」她搖頭:「如今的博士一抓一大把,找工作照舊困難,實在不稀罕。」我問:「那你教什麼?」她笑:「資歷淺,教的都是些邊邊角角,學的專業是化學。」我一聽,來精神了,笑說:「你是學化學的?」她點頭:「是的,大連理工畢業的,應聘到北京來教書。」我感慨地說:「那很好呀,大學教授很不錯的,薪水也很好。」我想到操曹,也是在大學任教,好像很有錢呀。
她連忙擺手:「哪裡哪裡,我只不過一小講師,教的東西連專業的邊都摸不到,只能教一教專業英語、文獻檢索之類的課程,年薪跟普通工人差不多。」我睜大眼,懷疑地說:「不至於吧?我們以前大學的講師薪水就很不錯的。」她笑:「地方不一樣。像北京,所有大學老師,包括教授都是十五塊錢一個課時,而南方一些城市,光是講師就有七八十塊錢一個課時,所以不能比的。」語氣並沒有不滿和埋怨,像只是陳述一項事實,又說:「不過教授又不一樣,教授可以有課題研究嘛。」原來在教師這個行業里,還是要分三六九等。
我說:「既然這樣,你可以去一些公司工作。」她搖頭,說:「學校也有學校的好處,環境好,氛圍好,更加人性化,可以安心做自己想做的事。」我不由得想起以前在學校里的那段時光,將近三年,是那樣的專心致志,心無旁騖。那樣緊張忙碌的學生生活,現在想起來還覺得充實幸福。回憶的同時,只有更加黯然,忽然覺得後悔不迭,當時真不應該那麼意氣用事,一走了之。如果再去求一求教授,跟學校將情況說明,是不是現在又是另外一個樣了呢?就算是跟讀旁聽,誰知道最後會不會變呢?就像死刑緩刑可以改判為無期徒刑,無期徒刑可以變為有期徒刑,有期徒刑還可以減刑。事情往往是一念之差,一旦錯失,再也回不去了!
我站起來,對她笑說:「我要下了,很謝謝你。非常高興認識你,真的。」她看了看外邊,說:「還在下雨,你等會兒怎麼辦?」我說:「沒關係,雨已經小了,等下打車好了。」她看著我下車刷卡,從窗口探出頭來,用力向我揮手。我站在街道上,對她打了下手勢,看著車子混入無數的車流中,轉身離去。不由得感慨,人若浮萍,漂泊不定,聚散皆是緣,更何況是感情,那樣的熾烈而艱難,到底該何去何從?
繁華的商業大樓,儘管天陰雨濕,依然車如流水馬如龍,花月正春風,喧囂熱鬧。以前天天朝九晚五忙著上下班,穿梭於此處,不過時隔半年,卻仿佛隔了整整半個世紀,物是人非事事休。再站在這裡,是那樣的陌生。我打電話給宋令韋:「你下班了嗎?」他說:「快了,怎麼了?想我了?」我沒說話。他又說:「去醫院檢查了沒?下雨了,有沒有淋著?」我說去了,半晌說:「我在外面。」他問在哪,我說:「在你辦公樓下面的小店子裡逛,下了班,就來接我回去好不好?」掛了電話,順手推開旁邊的玻璃門。
專櫃小姐禮貌地說:「歡迎光臨。」我抬頭一看,眼熟得很,總覺得似曾相識。怔了下,發覺是品牌鞋店,這才想起來去年還在這裡試過靴子,人家十分熱心,最後還是沒買。她一天到晚招呼那麼多顧客,一定早忘了這事,笑說:「不用招呼我,我就隨便看看。」她笑了笑,仍舊領我到架子前,說:「這是新上市的涼鞋,皮質的,樣式新穎,材料舒適,要不要試試?」我笑看了她一眼,沒說話。她說:「我記得你是穿三十六碼的。」
我抬起眼,很有些吃驚,說:「你還記得我呢!」她點頭,笑說:「當然,像你這麼漂亮的顧客,可不容易讓人忘記。」一下子親熱起來,我說:「好久沒來了,你還在這工作。」她笑說:「不在這工作幹嗎呢?到哪不是工作呀!」我點頭,拿起台上的鞋子坦白說:「醜話說在前頭,不一定買,你這裡的鞋子實在是有點貴,吃不消。」她聳肩:「說實話,我自己也買不起。」同時笑出聲。她說:「要不試試?穿得挺舒服的。」我搖頭:「先看看,看中意了就買。」說實話,買東西憑的也是一股意氣,買了就買了,心疼也來不及了,所以事後乾脆算了。
轉了一圈,發覺還是一開始她介紹的那雙好看。我說:「鞋跟會不會有點太高了?又尖又細。」平常這樣穿還不得累死。她說:「不高,一般嘛。你看這雙,那才叫高,可是還是有很多人喜歡。」我猶豫地說:「可是我平常不大習慣穿高跟鞋。」她笑:「你總不能一天到晚穿帆布鞋,雖然穿著舒服,可是高跟鞋顯身材,前凸後凹,容易配衣服,多好看呀。我們家的鞋子不差,偶爾參加個宴會什麼的,總用得著。」我被她說得心動,說:「行,那我就試試。」在軟凳上坐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