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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37:34 作者: 李李翔
那是怎麼樣的呢?我實在好奇,如果不是一怒之下,連首長為什麼要將槍□?他看著我,喃喃解釋:「連首長,連首長只不過想讓我長長記性……」頭低下去,沒再說話。長長記性?我不明白,可是也沒有多問。抱緊他說:「好了,先把臉上的傷養好再說,可別落下疤痕。」他坐起來,又恢復到平常的神態,吻了吻我的額頭,說:「我還有工作要做。」我點頭:「那你去忙吧,炎炎夏日,我再睡一覺。」他猶豫了一下,拿起床頭的相冊,說:「我帶走了,不要多想。」我輕輕點頭,看不見也好,越來越無力。
我站在穿衣鏡前為他打領帶,笑說:「你總算回公司上班了,蕭秘書該鬆一口氣了。一天跑好幾趟,虧得人家沒抱怨。」他仰起頭,說:「這是他分內的事。」我說:「那人家也辛苦,大熱天的,太陽底下來回跑,多受罪呀。」他捏了下我的腰,似笑非笑地說:「你那麼心疼他做什麼?」我打了他一下,罵:「瞎扯什麼呢!」踮起腳尖吻了他一下,滿意地說:「不錯,收拾得挺齊整的。時間到了,快走吧。」他叮囑我:「等會兒記得去醫院檢查。」我忙說知道了。
臨出門前,他又探進來,摟著我一個長吻,是這樣的濃情蜜意,難捨難分。我白了他一眼,微微喘氣說:「在外面給我規矩點,不許拈花惹糙,不許和漂亮的女人隨便搭訕。」他抬起我下巴,啄了下,輕聲說:「好。」我心在瞬間都要滿出來了,整了整他的外套,說:「再不走,就來不及了。」看著他轉身離去,依依不捨,仿佛沒有以後了,一切就這麼完了!十分惶恐,忍不住喊:「令韋!」他回頭,問:「怎麼了?」我倚在門口,笑了笑,說:「開車小心點,早點回來。」他答應一聲,乘電梯下去。
去醫院復檢,在走廊口碰見操曹,我不知該說什麼。他說:「你一個人來?」我點頭,問:「你怎麼在這裡?」他指了指病房說:「學校里一個老教授動手術,我來看看他。」我「嗯」一聲,說:「這麼早?」他隔了會兒,問:「你眼睛,好得怎麼樣了?」我說:「好了很多,現在能看書了,謝謝。」我見他許久沒說話,於是說:「那我去找鄭醫生了。」
他拉住我的手,看著我說:「我從鄭醫生那裡知道你今天會按時來檢查,所以找了個探病的藉口在這裡等你,本來只想看看你的,看看你過得好不好----」我甩開他的手,看著他,暗自嘆氣,說:「操曹,你還是不要這樣。」我不值得他這樣。他瞬間臉如死灰,顫抖著說:「你和宋令韋----不論是宋家還是連家都不會答應的,他和連心,眾所周知,所以----你們是不可能的……」
我的心一頓,慢慢說:「操曹,我不是不知道。哦,對了,這個點,你應該回實驗室了吧?」不是不知道這其中有多難,不是不知道他對我的好,不是不知道可能會萬劫不復……可是兜兜轉轉仍然走到這地步了!他喊住要走的我,痛心地說:「續艾,你應付不了……」我看了他一眼,平靜地說:「我總得試試。是不是?」背對著他說:「你快回去吧,自己多注意點。」
檢查完,拿了新型藥物,出來的時候,天色已經變了,烏雲翻滾,一道閃電「轟」的一聲劈下,仿佛在頭頂炸開。天地瞬間暗下來,仿佛是伸手不見五指的黑夜。狂風吹得人連連往後退,頭髮亂飛,打在臉上都覺得疼。聽得旁邊有人感嘆:「總算要下雨了!這幾天悶得簡直快喘不過氣來。」我站不住,眼前一片模糊,只好退回醫院大廳,想著等風停一停再走。
沒過一會兒,風勢漸漸小了,豆大的雨點噼里啪啦砸下來,濺起一團又一團的水花。烏雲散去,天地間一片白茫茫的水簾,遠處煙霧瀰漫,高樓矗立。尚有餘熱的地氣夾雜著冰涼的風和雨迎頭飄來,有一種奇怪的感覺。玻璃窗上匯聚了一道又一道的水流,汩汩地往下淌。地上有淋淋漓漓的水跡子,從這頭一直拖到那頭。夏日裡的暴風雨來得迅猛,去得也乾脆,沒多久,只剩下飄飄灑灑的雨點,在空中交織成無邊的銀絲,天空依然陰沉沉的,這雨不知道還要下到什麼時候。拿包擋住頭,就要往外沖。
有人撐著傘迎面走來,我往邊上一避,他喊:「木夕小姐----」我立馬止住腳步,看著他,疑惑地問:「請問你是?」他將傘移到我頭上,禮貌地說:「木小姐,你好,宋先生請你過去一趟。」我還以為是令韋來接我,一聲不響跟著他繞過去,待看清楚車裡坐的人,臉色刷地白了,遲疑了半天,並沒有套近乎叫伯父,恭敬地說:「宋委員,您好。」
他點點頭,沒有像別人一樣叫我木小姐,而是說:「林小姐,你好。」語氣十分客氣。打了個手勢,請我上車。我將手放在膝蓋上,端端正正坐好,注意到車上的地毯被我踩濕了一大片,頭髮尖也濕漉漉的,樣子有些狼狽----偏偏在這個時候!他說:「林小姐可有時間?願不願意去喝杯茶?」我輕輕點頭,是如此的緊張,幾乎稱得上嚴陣以待。該來的總會來,躲也躲不過。
他打破沉寂,問:「林小姐是哪裡人?」我說了。他轉頭深深看了我一眼,「哦」了一聲,聽在耳內,顯得有些意味深長,還有些許感慨。他很久才說:「我也是那裡人。」隨即又問:「林小姐和宋令韋以前就認識?」似乎父親總喜歡連名帶姓地叫自己的兒子,我爸也是,叫我小艾,卻從來都是一口一個「林彬」,硬邦邦的,不假辭色。是因為嚴厲的緣故嗎?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想起這個,在這種不恰當的時刻。
我回答:「是的,以前是同學。」他一定將我的底細調查得一清二楚,為什麼還要問這些話?我仿佛受到羞辱一般,坐立不安。他平靜地說:「林小姐離開家也有很多年了吧?」他竟然和我聊起家常來?我忽然覺得惆悵,暗暗嘆了口氣:「是呀,算起來,大概有十來年了吧。離開的時候,還很小,什麼都不知道。」那時候我家正鬧得天翻地覆,一夕巨變。現在想起來還是鑽心的痛。他微微點頭,不再說話,像沉浸在往日的回憶里。我的話,難道使得他牽動什麼過往嗎?
司機打開車門請他下車,自然有服務生領我們到包廂。師傅端茶到門口,由他身邊的人接進來,躬身出去了。他喝了口茶,說:「今天請林小姐來,是有些話想說。」我做足思想準備,點頭,小心翼翼地說:「是。」他不急不緩地說:「你和宋令韋的事,他已經告訴我了。」我身體一繃,低頭不敢說話。他說:「上次我從非洲回來,他說了些話,我有些生氣。他為請求我的原諒,在我書房門口跪了一個晚上。」
我驚得說不出話來,他腿上的傷----原來竟是這麼一回事!我心酸得想落淚,身體控制不住,微微顫抖!他這是何苦呢----我覺得骨骼都在疼痛!他轉頭看窗外,微微嘆了口氣,說:「宋令韋早已不是小孩子,他的私事我是不理會的。他以前也交過一些女朋友,這都是正常的。可是以前是以前,現在是現在,情況不一樣了。」我看著他,就想到宋令韋,眼睛有些濕潤。他說:「林小姐,你大概不知道,他從來沒有這樣懇求過我,甚至不惜下跪。我雖然沒發話,可是心裡十分震驚。我不會忍心故意為難自己的兒子。所以,一直在猶豫。」
我一直恭順地聽著。他說:「看得出來,他是極其認真地想和林小姐在一起。前幾天,他甚至瞞著我去找連首長,這才使得我下定決心找林小姐來談一談。」我輕聲說:「他受傷了。」他微微點頭,看了我一眼,說:「你是在怪連首長嗎?」我搖頭:「不是的,連首長一時生氣也是有的。我只想說他受傷了,這裡----」指著自己的額頭說:「還沒好。」他沒什麼表情地看著我,說:「林小姐大概不知道,宋令韋和連心不僅僅只是世人眼中所謂的門當戶對,身世相當。」
我愕然地看著他,他的話中似乎大有深意。他說:「宋令韋大腿處有一處槍傷----」我知道那處傷痕,他當時雲淡風清,不著邊際地否認了,我後來再也沒問,沒想到真是槍傷!接下來的話更使我吃驚:「連心身上有兩處,一處在胸口,一處在右手。」我手裡的茶差點潑出來,心裡空茫茫的,仿佛一切都遠離了,什麼都不在了,只餘下手背上溫熱的茶水,只有這麼一點感知。
他繼續說:「曾經有不法分子妄想挾持宋令韋來要挾我,那時候他和連心在談朋友。有一天晚上,他和連心一同出門,在停車場的時候,跟蹤他許久的不法分子趁機搶上去,他以前學過一些拳腳功夫,那些人大概是大意了,百密一疏,讓他掙了出來。那些人理智盡失,喪心病狂之下竟然開槍,混亂中他腿上中了一槍,跌倒在地,連心撲在他身上替他擋下胸口必中的那一槍。情況很危急,他當時竟然還能抱著連心撲進車裡……連心失血過多,差點喪命;手上的傷傷到神經,致使手感遲鈍,她後來由巴黎美術學院改到英國念文學去了。所以,後來,他就和連心在一起了。我們也很贊成。」連心之所以放棄熱愛的美術,是因為宋令韋,是因為她右手受傷的緣故?我不知道,這其中原來還有這許多的曲折。我怎麼想也想不到!木然地聽著,惶惶然不知此刻是不是宇宙洪荒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