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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37:34 作者: 李李翔
    第四十三章又生橫變

    他說:「你在外面等了一下午?為什麼不進來?」我否認:「沒有。」他根本不理會,嘆口氣,說:「我一直等你來。」我忽然覺得傷心,搖頭,說:「那又怎麼樣呢?」他聲音低下去:「是呀,不怎麼樣,即使這樣----也不能怎麼樣!可是,可是----不管怎麼樣,你總算是來了。」心裡驀地湧上一陣苦澀,呼出一口氣說:「天黑了,我得走了。」他抬頭看我,眼底滿是失望,愣愣地說:「你這就要走了?這麼快?」當然得走。我點頭:「嗯,你好好養傷。」

    他沒有理由留住我,只好說:「你再幫我削個蘋果----再走……」我止住腳步,眼睛忽然有點濕潤,輕輕點頭,儘量裝作平靜地說:「削了好幾個蘋果,這次換削梨吧。」棕黃色的薄皮成螺旋狀垂下來,我一口氣從頭削到尾,中間沒有斷。他扯下來,拿在手裡把玩,笑說:「削得真漂亮。」我說:「梨比蘋果好削。」正準備切開來,他突然按住我,說:「不要分開。」他再喃喃地重複了一遍:「梨不能分的。」分梨,分離,我們那裡也有這麼一個忌諱。

    我說:「沒事,分開來好吃一點。你手受傷了,不好拿。」他不說話,將削好的梨放在剛才喝水的玻璃杯上,說:「你看,圓滾滾的,多好,不要分開了。」我忽然哽咽得說不出話來:「令韋----」他環手輕輕擁住我,眼角隱隱有淚光,悲傷從他身上流淌到我身上。靜靜的,沒有語言。

    手機的鈴聲劃破寂靜,他沒有接。我推開他站起來,他仍拉住我的手不放,囈語般地說:「我們怎樣才能在一起?」仰頭長嘆一聲,無可奈何。我心一緊,喃喃地說:「不要再做這樣的事----」他嘶啞著喉嚨說:「艾----我越來越後悔----怎麼辦?」我手在哆嗦,咬緊牙關說:「不要這樣----不然,將來你也是要後悔的----」光是宋家、連家他就挨不住,何況還有其他……我到最後也不一定熬得住,同樣怕死了……怎麼辦?我也不知道怎麼辦!不在一起,後悔;在一起,還是要後悔!我站著反手抱住他,悲慟得幾乎抬不起頭。

    他頭伏在我胸前,像個無依無靠的孩子。我手指在厚厚的紗布上撫過,問:「疼不疼?」他平靜地告訴我:「這麼多人來看我,他們都異口同聲地問傷得怎麼樣,有沒有好一點。只有你問疼不疼。」我心像被人揪了一把,疼得不能出聲。他再顯赫、再成功,亦不過只是我愛的那個男人----不是其他人眼中的神,同樣會受傷、會後悔、會害怕、會逃避----可是,我退後一步,親了親他的臉頰,說:「我走了。」沒有看他,打開門就那麼走了。我不該來----可是已經來了,那就不該再繼續糾纏下去。我錯了一步不能再錯第二步,我也害怕,甚至後悔----嗚嗚,我不知道為什麼見到他就想流眼淚,只好拼命忍,忍,忍。可是忍字頭上一把刀,傷得人鮮血淋漓。

    我沒有再去醫院。聽操曹說,沒兩天他就出院了,在家辦公養傷。我依舊還在加班,早出晚歸,累得倒頭就睡,忙得沒有其他多餘的心思。五月十八,蘇寧店慶,大搞促銷活動,我們底下這些銷售員又折騰得天翻地覆。公司照例派了個臨時促銷員幫忙,一女孩,胖胖的,學生模樣,對手機雖然不太懂,不過說起話來和和氣氣的,不緊不慢,看著挺舒服,我就留了下來。

    晚上閒下來,她跟我說話:「木夕姐,我以前在酒吧駐唱,有一次可把我嚇壞了。」我一聽來了興趣,問:「你還在酒吧駐唱過呢?是不是遇到騷擾了?」她擺手:「不是。有一次一個客人帶了個小姐,指著我說,人家大學生,跟你一比,氣質就不一樣。那小姐氣不過,站起來就要動手。我本來就學過一段時間的跆拳道,反應比較快,一拳先出去了。你猜怎麼著?」我說:「你把人家打趴下了?沒出人命吧?」她說:「哪呀!那小姐自己撞上來,把鼻子給撞歪了。」哈哈笑起來。我當她開玩笑,搖頭,現在的年輕人呀。

    她見我不信,連忙說:「是真的,不騙你。我當時嚇壞了,趕緊送她去醫院,還賠了兩千銀子。」我嚇一跳:「你出那麼重的手?那人家鼻子歪了?」她嘆氣:「我根本就沒使勁,她鼻子是假的,一撞就歪了!害我白白花了兩千大洋。」我同情地看著她:「你真夠倒霉的。」又問她:「你幹嗎在酒吧駐唱,那裡面人多亂呀!」她說:「還行,都是熟人,反正就唱歌,再說人家也不會來騷擾我。」我想我上學那會兒可從來沒進酒吧舞廳混過。真是思想老舊,跟不上時代了。

    我以為她缺錢,於是說:「那你為什麼不繼續駐唱?摩托羅拉可沒多少錢給你。」她說:「駐唱也沒多少錢,唱破喉嚨一個晚上也就幾百。就想出來鍛鍊鍛鍊,以後想都沒機會了。」我問為什麼,她說:「我在等簽證,所以趁早出來體驗體驗生活。」我一聽,肅然起敬,問:「那你去哪個國家?」她搖頭:「芬蘭。別提了,那破簽證,等了也有大半年了,還沒影呢。我見摩托羅拉招臨時促銷員,就跑來了。覺得賣手機也挺有意思。」我笑說:「嗯,不錯,要出國念書了,值得表揚。」

    她說:「現在這年頭,出國還不是隨隨便便的事嘛!有什麼困難的。啊!對了,就簽證困難!」跟著罵了一句。我說:「哪呀,你想想,你從南方搬到北方,都有許多的不適應,何況是出國,語言不通,舉目無親,多苦呀。」她說:「還行啦,現在科技這麼發達,比起以前,好辦多了。再說了,出去走一走,看一看,認識一些新朋友也是好的。總要出去了才知道世界有多大。」

    我點頭:「不錯不錯!」還是年輕人有志氣,看著他們都覺得自己老了。她轉述一些國外朋友的故事,我聽得津津有味,說:「其實以前我也挺想出國念書的,拼命考雅思,後來----」後來當然是不再想了。她手舞足蹈地說:「想去就去唄,多簡單的事呀。覺得不好就回來,也就十幾二十幾個小時的飛機。」說得我都有些心動,真是年輕人呀,熱血沸騰,敢說敢做!

    我說:「我年紀大了,跟你不一樣,不是說走就能走的。」她取笑我:「幹嗎呀你,倚小賣老!你又不拖家帶口!」我笑說:「哪呢,年紀一大,牽絆的事就多了。你聽過安土重遷這個詞沒?為什麼呢?總有所戀的人和事,所以才戀戀不捨呀!」拍著她的肩膀笑說:「李琳,以後你有空就來幫我忙好了。」和年輕人在一起,沾帶沾帶他們身上的朝氣也是好的。

    李琳還真不跟我客套,拉著我去酒吧聽她唱歌,我說:「算了吧,我可是好久不去那種地方了。我現在不喝酒了,去了也沒什麼意思。」她不滿地說:「我可是好不容易替你要到票了,那麼有名的酒吧,不喝酒,喝果汁呀,酒水還免費,多難得呀。去吧去吧。等將來我出國了,你想聽也聽不到了。」我只好跟著她去了,她領著我進去,嘿嘿笑說:「我舅舅就是這裡的調酒師,我靠他的面子進來的。」地方挺大,人也很多。她沖我揮揮手,溜到後台準備去了。

    我在角落裡隨便找了個座位,看了兩眼,亂七八糟,三教九流什麼人都有。她一個女孩子倒是天不怕,地不怕啊!不過有熟人照應,那自然又不一樣。等了半天,總算等到她出場了,模仿《不得不愛》里那個女歌手極細極細的女高音,像遊絲一樣鑽進耳朵里,我總擔心她唱不下去,冒了一聲汗----她確實有真材實料,也難怪能在這種地方駐唱。忽然看到遠處騷動起來,像是有人砸杯子。聽到有人大聲叫嚷:「你們這什麼破酒吧?大爺來花錢就這服務態度!你看我廢不廢了你!」當下就把桌子給掀翻了,引得周圍一片哄亂。

    我聽著聲音耳熟,走近一看,原來竟是阿平。還聽得旁邊的人勸他:「阿平,消消氣,別把氣撒在不相干的人身上。人家一小孩,端茶遞水,也挺可憐的,一時失手,讓他走吧。」阿平還憤憤地罵,把那端酒的小孩嚇得臉白唇青,估計還是學生,出來打工的。我想他今天是喝高了,跟一小孩過不去,叫:「阿平,發生什麼事了?」他見我,愣了下,說:「木姐,你怎麼在這?」我走過去,說:「你看你把人家給嚇的。給木姐一個面子,坐下來好好喝酒。」

    他點頭,臉色還是很難看。我注意到他嘴角開裂,臉上青青紫紫,問:「你跟人打架了?身上淨是傷。」一提起這個,他滿身的火氣,吼道:「陳哥他媽的真不是人!暗地裡捅我們一刀,我們這次栽了個大跟斗!傷了好幾個兄弟!」說著紅了眼睛,氣得渾身顫抖。他估計憋了許久,忍不住逮著人就開火。我大吃一驚,抬頭見他們幾個身上臉上或多或少都掛了彩,忙問:「周處呢?有沒有出事?」阿平看了我兩眼,沒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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