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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37:34 作者: 李李翔
我打著哈欠,看見他在脫衣服,臉有些紅。他抱住我,輕輕地吻,淺嘗輒止,像最柔軟的海風。他摟過我的腰,輕聲說:「折騰了大半夜,睡吧。」我點頭,不由自主放鬆下來,伸手抱住他,溫暖,充實,可靠,無法言說的感動與滿足。不一會兒,聽見均勻的呼吸聲。他一定累壞了,可是半夜還是偷偷來看我。被這樣一個人如此珍重呵護,真是奢侈幸福。我偎著他的胸膛,尋了個最舒服的位置,在他沉穩有力的心跳聲中安然入夢。
一大早醒來,神清氣慡,精神百倍。好久沒有睡得這麼痛快淋漓了。我一動,他跟著醒來,慵懶地對我說「早」,聲音又喑又啞。我看著他睡眼惺忪的樣子,怦然心動;還有下巴上新冒出來的青色胡碴,覺得十分有趣,湊上去吻他。不怎麼有技巧,覺得扎得癢。他笑罵我不規矩,一把將我推倒,纏綿熱烈的吻雨點般落下來,唇舌像火。鼻頭蹭著鼻頭,四目相對,眼中只有彼此的倒影。呼吸漸漸粗重。他才真是不規矩呢,手伸到腰間,我還沒反應過來,已經扯開睡衣的帶子,從背後滑進來。一陣蘇麻,身體因為異常敏感,還不太能接受他的撫摩。我努力呼吸,不懷好意地笑,輕輕咬他下巴,伸出舌頭吻他喉結。他乾脆扯掉礙事的衣服,手指移到胸前,然後停住了。
他手指在胸前的疤痕上流連不去,低下頭誘哄我:「乖,怎麼回事?」聲音里滿是濃情蜜意。我翻個身,想爬起來。他不讓,扯得我倒在他身上。我白他一眼,沒好氣地說:「穿衣服啦。」將睡衣撿起來穿好,呈大字倒在床上,眯著眼說:「小時候從樓上滾下來留下的傷疤。」他居然打我,太可恨了!他瞪著我說:「林艾,你又不乖了吧?」我把衣服扔給他,罵:「暴露狂!還不快穿上!」
他笑笑,裸著上身抱住我,手指伸進來,仍舊在左胸前徘徊不去,問:「刀傷?差點就傷到心臟了吧?」我知瞞他不過,點頭:「是啊,好長一把刀,小命差點就玩完了!」他下巴蹭著我頭髮,問:「疼不疼?害不害怕?」我搖頭,反手抱住他:「不知道。等我有意識,傷已經好得差不多了。」他扳過我的臉,牢牢地看著我,眼神那麼深邃,仿佛要將我吸進去,催眠般問:「為什麼受這麼重的傷?因為周處?」我不能抵擋他這種魔力,乖乖點頭。
他沒再說話。我主動投降:「好了,好了,都是以前的事。現在不是還活著嘛,禍害遺千年,死不了。」他吻我的頭髮,感覺得到滿滿的憐惜。我忽然幸福得想落淚,只為這一刻,亦足矣。我靠在他肩上,將心底最後一扇緊閉的大門向他敞開。「那個時候跟著周處,什麼都不怕,囂張得很。從來沒有想過將來的事,活一天是一天,什麼事都不大在乎。玩世不恭地說,一覺醒過來,一天過去了;一覺醒不過來,一生過去了;死了就算了,沒什麼大不了。」
「那時候日子過得真是糜爛腐敗,性子陰晴不定,脾氣暴躁。有一人不知好歹調戲我,我一時發狠,手下得重了,將他右手給廢了。本來沒什麼事,法律上還有正當防衛呢。沒想到他是另外一地頭蛇虎哥的弟弟,所以不肯放過我,要我還他一隻手。那時候鬧得很大,我都嚇得不敢出門。不過這事讓周處擺平了,卻留下了禍根,弄得人人都知道我成了周處的軟肋。」
「一山不容二虎。周處勢力漸漸坐大,和虎哥有了衝突。虎哥眼看勢力不保,怒極攻心,將矛頭瞄準了我。那天周處從雲南回來,我去接他。司機去取車,我讓阿平去附近的超市買冷飲。一個人站在街道邊,突然被兩個人挾持,刀尖抵住後腰。我不敢掙扎,乖乖隨他們走到僻靜的角落,趁他們一不留神的時候,抬腳就踹,轉身就跑,還沒跑到出口,又進來好幾個人將我攔住了。我那三腳貓的拳腳功夫,哪是人家對手。乖乖束手就擒,被他們下了藥,馬上暈過去。」
「醒來的時候,被人反綁在角落裡。他們拿住我,威脅周處,要他單槍匹馬過來救人,不然撕票。我不知道周處冒了多大的阻力,反正他是一個人來了。其實那些人根本就沒想過要放過我,以前的梁子記得清清楚楚。一共有七個人,手上全有傢伙,一心想置他於死地。周處赤手空拳,臨急生智,抽出腰上的皮帶。一將拼命,萬將難敵。他手下得很狠,動不動就將人打得骨折。他們那麼多人都沒占到上風,不過周處身上也有好幾處刀傷。」
「我趁他們不注意想逃,被人發現了。他們打紅了眼,不再顧忌,一刀當胸朝我砍下來。再要砍第二刀的時候,我迷迷糊糊聽見憤怒的吼叫聲。當時只覺得好多好多的血,一定是要死了,這樣的死法,真是無趣。昏迷中似乎聽到許多腳步聲沖了進來,再也沒意識了。後來聽醫生說,當時情況真是壞透了,失血過多,有一次心臟還停止跳動,幾乎將整個醫院折騰得翻過來。」
「反正最後還是救活過來了。睜開眼的時候,大家都在,周處樣子很可怕,整個人像街頭的流浪漢,哪有大哥的樣子。林彬居然也來了,臉色憔悴,氣色很不好,一見我醒來就罵:『你還敢跟著他,我直接打死你!』他還是林家大少爺的時候,對周處一向瞧不起;可是現在,兩個人的身份地位完全顛倒過來,不由得他不又嫉又恨。他為了我還肯跟周處共處一室,也算難得。」
「林彬一直不贊成我跟著周處。不過我跟著周處一向只吃喝玩樂,所以他也沒死命反對。從來沒遇到過這麼可怕的事情,自己事後想起來都覺得像假的。他認為是周處連累了我,差點害死了我,對周處恨上加恨,下狠命警告他。我從鬼門關轉了一圈回來,忽然就想通了許多事情。覺得再混下去也沒什麼意思,既然沒死成,那就好好活下來。那一刀就當是曾經荒唐墮落的教訓吧。」
「周處沒攔著我,給我一大筆錢,我沒要。我好像做了一個很可怕的噩夢,那麼漫長那麼痛苦那麼無助,好不容易醒過來了,那就從頭開始吧。下了決心,將以前的壞習慣全部改掉了,菸酒不沾,早睡早起,按時吃飯。用了一整年的時間,身體漸漸養好了,比以前還健康。我開始朝九晚五地上下班,過著普通人的生活,覺得很安心,很安心。這樣子很好,很好----」
我仰起頭看他,笑說:「現在,我覺得以前的事跟做夢一樣,都成過眼雲煙了!」都過去了,也就不重要了。他將我的手抵在胸口上,喃喃地說:「林艾,聽見沒?我的心在疼。」他說他每聽我說一段故事,心口就疼一次。我感動地笑,揉著他胸口,調皮地說:「這樣還疼嗎?」還低下頭去吻那裡。他呼吸立馬急促,惱怒地喊:「林艾----」我翻身滾開,大叫:「九點了!你不要開會了?」他恨恨地看我一眼,快手快腳梳洗好。
我拉住要走的他,依依不捨地說:「中午回不回來吃飯?」他抱歉地看著我:「中午有應酬。」我失望,問:「那晚上呢?」他躊躇了一下:「晚上----也有安排,要陪客人吃飯。」我不滿地嘀咕:「那你總回來睡覺吧?」他吻我,道歉:「夕,對不起,這段時間真的比較忙。」他竟然因為我的任性而道歉,我心軟成一汪水,踮起腳尖吻他,笑說:「沒關係,我等你。」
雖然沒有他的陪伴,可是仍然覺得很高興。一顆心就像有了歸宿,有了著落,不再惶恐,不再漂泊。天空、海洋、樹林一下子明媚起來。有人說,心晴的時候,雨也是晴;心雨的時候,晴也是雨,原來真的是這樣。我光著腳丫走到奶白色的沙灘上,頭一次發現亞龍灣的沙子是這麼綿軟舒滑,均勻細膩,不摻半點雜質,像頭頂飄浮的白雲,躺上去飄然欲飛,舒服得忍不住喟嘆出聲。
海水碧藍澄澈,純淨得像一面鏡子,可以看見水底下的一舉一動。極目遠望,海天一色,波光粼粼,倒映在湖光山色之間,天上人間,心境不由得開闊,思緒翻飛,腦海空淨輕靈,無憂無慮。下午照舊在海灘廝混,看人表演,拍手大笑。傍晚時分,去小吃一條街溜達,諸多的海鮮令人應接不暇,烤肉炸魚,還有油燜大蝦,絕頂享受。清蒸石斑魚味道鮮美,令人百吃不膩。重要的是又便宜又實惠,吃得我身心舒暢,津津有味。
正大快朵頤的時候,宋令韋打電話過來問我在哪。我隔著喧囂吵鬧的人群叫:「我在吃大排檔呢。」一隻蟹還沒有啃完,他人已經尋了過來。他穿得筆挺,在閒散隨意的人群中特別惹人注目,顯然還來不及回去換衣服。我拉著他坐下來,笑嘻嘻地問:「不是說陪客人吃飯嗎?」他說推掉了,想和我一起吃。我笑起來:「那可沒大餐了,只能陪我吃路邊攤,嘻嘻。」他不介意地坐下來,脫下西裝,挽起袖子,又要了啤酒飲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