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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37:34 作者: 李李翔
可是事實證明,最愚蠢的是我自己。
我現在還喜歡著宋令韋,或許有一天突然不喜歡了,誰知道呢。世界上的事沒有什麼會永垂不朽,到哪裡去找天長地久?為什麼不能趁著還喜歡的時候痛痛快快地喜歡?宋令韋話如夢魘一般迴蕩在我耳邊「林艾----等你明白了那滋味----你會後悔的……」我的心砰然坍塌,像在油鍋里掙扎煎熬著。
我顫抖著拿起手機,清晰地記得當日在專賣店匆匆掃下的一連串的數字。一個鍵一個鍵按下去,像在跨越一重重的艱難險阻。對著綠色的通話鍵舉棋不定,一咬牙鬼使神差般按了下去。我的心像怒濤上的小舟,隨時舟覆人亡。無聲的寂靜過後,卻空落落地傳來「您好,您撥打的電話已關機。」我猛然清醒過來,一把切斷。林艾,你到底在幹什麼?瘋了嗎?不是說了不會後悔嗎?我仰躺在床上,掙扎得如此無力,疲憊不堪。
我不能再困在這座房子裡了,遲早要抑鬱而亡。於是天天坐著輪椅去熱鬧的海灘上曬太陽,和各種各樣的人搭訕交流。我腿已經能走幾步了,可是長時間的步行還是不行。無聊至極的話題也能侃侃而談,喝著椰汁,一說就是一下午。看來促銷員不是白當的。有時候讓李大叔帶我去農貿市場轉悠,自己挑選新鮮的海鮮,魚、蝦、蟹、貝,蔬菜,水果,各種南國的飲料,學著當地的做法,椰汁澆汁魚,想吃什麼炸什麼,美味實惠多了。可是一到晚上,仍然難熬,度日如年。電視整夜整夜地開著,只是為了聽到人的聲音。海浪拍打沙灘的聲音並沒有治療好我的失眠症。寂寞吞噬心靈。
我嘗試著慢慢走下樓,對李大叔笑說:「大叔,今天能載我去商場嗎?我想買些東西。」腿雖然沒有全好,可是我想早日離開這裡,順手買些特產帶回去。都說亞龍灣遠離紅塵,是人間仙境,可是我的心靈並沒有得到洗滌。或許是我自己的心魔在作祟,這裡根本不是一個養病的好地方。一到晚上,夜色分外的黑,周圍分外的靜,空寂寂的,只會讓人病上加病,愁上添愁。
我笑說:「大叔,海南這邊有什麼好的特產?我想多帶一點回去送人。」他很熱心地指點,說什麼什麼好,又問:「木小姐是準備要走了嗎?」我點頭:「對呀,養了一個多月,腿也勉強能走了,有點想家了。我買了明天傍晚的火車票,所以得趁今天趕緊將東西買齊。」他「哦」了一聲,問:「那需要很久嗎?是這樣的,宋先生來這邊開會,中午十二點的飛機,我得去接他,怕來不及送你回來。」我愣住了,他終於要來了嗎?忙說:「沒關係,沒關係。你送我到商場就行了,我自己打車回來。」
他知道我要走了嗎?我還是病人呢,會不會來看我?以後再碰面的機會恐怕不多了。只要再見一面就好了,就當是離別,我忍不住期待。一整天心不在焉,從中午就開始等,不停地看時間,坐臥不安。一直到夕陽西下,夜幕低垂,依舊只有我一個人對著椰林墜斜陽,白浪逐沙灘。終於聽到汽車的聲音,我從坐椅上跳起來,顧不得疼痛,一瘸一拐地往前跑。
看見從計程車上走下來的李大叔,不由得問:「大叔,只有你一個人嗎?」他奇怪地問:「是呀,怎麼了?」我瞬間失落到海底的最深處,懦懦地問:「我原本以為,以為宋令韋他會----」強忍著沒有再說下去。李大叔深深地看了我一眼,說:「宋先生住在凱悅大酒店。一下飛機就和人談生意,晚上還有應酬。不過,他讓我把車留下,先回來。」
我笑說:「是呀,是呀----宋先生一向很忙……」接不下去,立即轉了個話題,「大叔,這麼晚了,你吃飯了沒?」他連忙說吃過了。我再也說不出話,轉身就走。我到底在痴心妄想些什麼!林艾,你這個沒有原則的天字第一號大傻瓜!李大叔是個很謹慎的人,從來沒有問過我和宋令韋是什麼關係。
又是一整夜輾轉反側,難以入眠。不過我早已習慣。再多的事,慢慢地也就習慣了。不正常的可以習以為常,奇怪的可以見怪不怪。凌晨兩點,我還躺在床上讀白居易的《長恨歌》以作催眠。這麼拗口的句子,這麼無聊的事情,我怎麼還沒有昏然欲睡?將手中的書往臉上一蓋,再次嘆息。黑眼圈已經一日比一日嚴重,長此以往,如何是好?不想再服毒了----安眠藥不就是毒嘛!
萬籟寂靜,隱隱約約似乎聽到汽車的聲音。度假別墅其實和荒郊野外沒什麼區別,一到晚上,人跡罕至。我有些納悶,爬起來側耳傾聽,除了海風拂過樹木「沙沙沙」的聲音,什麼都沒有。剛才一定是幻聽,白天想得太多了。唉聲嘆氣打了個滾,整個人陷在被子裡。為什麼老是失眠?我是不是該去看看心理醫生?難道是因為林彬的事嚇著了?我又開始天馬行空,胡思亂想。
忽然真真切切看到窗簾fèng里透進來的燈光,我連忙爬起來,扯開窗簾,正好看見一輛車子漸漸遠去,車燈在濃黑的夜裡分外刺眼。原來剛才真的有人來過!我不顧一切跳下樓,右腳還是有些疼。「啪啪啪」一路開燈,打開門跑出去,外面重歸於寂靜黑暗,仿佛剛才那幕是夢中的幻景。我也開始懷疑起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或者根本就是做夢?
怏怏地進來。被人知道了一定以為我神經有問題,該進精神病院治療了。憑空想像,還信以為真,一定病得不輕才會這樣。沒精打采帶上門,正要上樓的時候,轉頭看見桌子中央擺放著一個盒子,十分醒目。晚上吃飯我剛收拾乾淨的,現在----我立馬跑過去,心跳得十分厲害。顫抖著手打開來,裡面靜靜躺著一粒鑽戒,在燈光下發出璀璨的光芒,she得我眼睛一時不能適應。
我哆嗦著手拿起來,側著看,裡面果然刻了一個「夕」字。六克拉的鑽戒,雖不是絕無僅有,對我來說卻是獨一無二。夕是惜的意思,爸爸定製加工的時候讓人刻上去的,表達了對媽媽的疼惜之情。奔騰的情cháo洶湧而出,氣勢磅礴,瞬間將人淹沒。這是媽媽的戒指,是媽媽的戒指!他是怎麼找到的?是怎麼做到的?剛才他真來過了!不是幻覺,他真來過了!就為了給我這個嗎?心如刀絞,欲哭無淚。我撫著胸口,心裏面堵得實在難受。
我緊緊攥住戒指,激動得無以復加。赤著腳跑出去,想要追上去,想要見他,想要擁抱,想要倒在他溫暖的懷裡恣肆地哭泣----我的思念終於崩潰決堤,情感衝破理智一瀉千里,再也收不住了。可是高高的椰子樹下只有我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那裡,像夜的影,無聲無息,即將被吞噬。
右腳剛好,受不了這樣的折騰。我坐到地上,一時起不來。就這樣擦身而過,一去不回了嗎?我嗚咽地說:「宋令韋,你贏了,我真後悔了----」我顫抖著身體,想要站起來,可是頭昏眼花,幾欲暈倒。
突然有光朝這邊she過來,我詫異地抬頭。車子去而復返,在我身前停住了。他伸手扶我起來,剎那間,英勇得像故事裡的騎士,溫柔得像夢中的情人。我不會再有這樣濃烈的感情了!從見到他那一刻起,一直緊繃掙扎的弦終於斷了。我徹底舉械投降。簡直不敢置信,仍然坐在地上,喃喃地問:「你怎麼回來了?」
他嘆息一聲,打橫將我抱起。短短一段路,我臉一片濡濕。我只是一個勁地問:「你怎麼回來了?」他抱著我坐在沙發上,指著墊子上的牛皮紙袋說:「落下東西了----幸虧落下了!」是的----幸虧落下了。我仰起頭,哽咽說:「你還走不走?」他吻我的眼睛:「好,我不走。」說著抱緊我。他的懷抱比我想像中的還充實還溫暖,仿佛可以治療一切的傷痛。我悶在他胸前,嗚咽:「令韋----嗚嗚,你總算來了----」
他吻我的頭髮,輕聲訴說:「艾----我想你----無法忍受----」我極度委屈地嗚咽:「我也是----」我想起自己站在立交橋的那一剎那,當時不是沒有考慮被抓的後果。可是仍然冒著生命危險跳下來了----義無反顧。是的,我現在也是義無反顧地跳下來了----憑的一樣是一股被逼迫的狠勁。
第二十九章情難自禁
我稍稍平靜下來,才注意到他滿身酒氣,眼睛泛紅,滿臉疲憊之色。我抱住他的脖子仰頭問:「很累嗎?」他「嗯」一聲,點頭:「一天兩夜沒睡,一直在辦公應酬。想睡----卻睡不著。」原來和我一樣備受折磨。他抱起我,一腳踢開臥室的門。我窩在他懷裡,是如此的舒適安心,仿佛找到全世界最寧靜的港灣,神經自然而然放鬆,多日來的憂愁幽思一掃而空,睡意鋪天蓋地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