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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37:34 作者: 李李翔
我急得不行,又怕被人看見,快速往後退。忽然看見有人急匆匆地從偏門裡鑽出來。我握緊電話叫:「林彬,你現在別慌,我看見有人從西邊的出口出來了。大概是員工通道之類的,還沒封死,你趕緊逃出來。」他說:「我現在暈頭轉向的根本分不清路。」我急得罵:「你不會想辦法!快點,等警察摸清門路,把所有出口都封死了,你想走都走不了!就在西邊角落裡有一小門,我在外邊接應你。你說什麼都得給我出來!」
抬頭觀察情況,大街上滿是警車,一撥又一撥的人連續不斷趕來。他們究竟捅出了多大的婁子,竟然招來這麼多警察!看樣子,是想將整座大廈包圍起來。林彬那伙人動用槍枝了嗎?不然情況怎麼會這麼嚴重!我急得全身疼痛,不斷在顫抖,嚇得喉嚨口一陣又一陣發緊。他怎麼還不出來!等警察圍住這邊,我也要跟著進局子裡蹲著了。
眼看著燈光一點一點朝這邊移動,我緊張得全身發軟,手腳冰涼。不能再待下去!我準備從後邊溜走,拔腿就跑。聽到後面傳來風聲,臉都白了!手伸到肩上挎著的包里,回頭一看,看清楚來人後,差點哭出來:「你怎麼才出來?快跑!」我拉著他的手沒命般朝黑暗中跑。他的手比我待在外邊的人的手還涼。聞到他身上傳來的血腥味,壓低聲音問:「你到底惹出了什麼事?」
他顯然驚魂未定,斷斷續續說:「馬哥他們----因為一小姐----跟人打群架,你知道,我不得不上前去幫忙----咳咳咳----那些人也不是好惹的,竟然帶了傢伙。打紅了眼,我失手捅了一刀,後來還聽見槍響----」那個時候,林彬如果不上前幫忙,縱然全身而退,以後也逃不掉被馬哥那一幫的人捅刀子!我早讓他別在這條道上混,遲早要玩出人命。回手扇了他一耳光,冷聲問:「有沒有弄出人命?」他困難地搖頭:「不知道,滿地都是血----」
我看見前頭照過來的燈光,剎住腳步,失聲說:「不好,這邊也被封死了!」他反倒冷靜下來,說:「交通都封死了,沒辦法走。我騎摩托車過來的,就在那樹底下擱著。我們只要偷溜到那邊的樹底下就行了。」我點頭,和他輕手輕腳地鑽過去,幸好沒被人發現。他抖著手,好半天才掏出鑰匙。我抱著他跨上車子,顫抖說:「趕緊走吧。」他連踩了好幾下都沒發動起來。
我忙說:「你先別急,穩著點。」他點點頭,深吸一口氣,車子響起來,衝上了大路。可是萬萬料不到的是,車子發動的聲音引得一束燈光正好打在我倆身上。我下意識弓著背,催促:「快走,可能被發現了!」他加快速度,夜晚的風比刀割在心口上還疼。我們悶著頭朝市外開去。原以為沒事了,可是隨即聽到身後隱隱傳來警車的聲音。一點一點逼近,逼得我神經都要斷了。他手一歪,車子差點撞上路邊上的廣告牌。
我一咬牙,趁他停下來的時候,喘著氣說:「下去!」用力一把將他推倒在地上,然後穩住扶手,跨坐在車上,冷冷地說,「你從這裡打車走,千萬別被人發現。我反正沒做什麼,就是被攔住了,頂多審問一頓就是了。」然後踩下油門,往無邊的黑暗中衝去。可是情況比我預想的還要糟糕。他們可能以為是逃了主犯,一開始是一輛警車,沒過一會兒連交警都出動了。
兩面夾擊,我被逼得慌不擇路。現在想停也停不下來了,很怕他們當場槍決,唯有無頭蒼蠅一樣拼命逃跑。左右兩邊都有警車堵著,我別無選擇地被逼上一座立交橋。正要從橋頂駛下去的時候,正前方有交警騎著摩托車迎頭堵著,後面又是一路追上來的警車,另外一個岔道口的警車已經繞著彎衝上來。圍追堵劫,看來是要把我困死在這個地方了。
我當機立斷熄了火,低頭看腳下仿佛深不見底的地面,像萬丈高的深淵,死無葬身之地。當年不要命的狠勁被逼迫出來,眼看著閃耀的警燈一點一點在眼前逼近,像殺人的劍,奪命的刀。我跳下來,將車子往邊上一推。我比林彬還怕進警察局,當年,當年我爸就是死在裡面的。用力調整好呼吸,前傾著身體,儘量壓低重心,右腳上前一步,閉緊雙眼,縱身往下一跳!
第二十六章劫後餘生
身體呈直線下降,血液瞬間湧上頭頂,氣血翻湧,仿佛逆轉過來。耳邊的風發出悽厲的慘叫,如銳器在臉上刮過一樣。無邊的暗夜像恐怖至極的黑洞,無情地將一切吞噬。我努力調整落地的姿勢,可是力不從心,完全失去控制。還來不及思考,「砰」的一聲巨響,心臟一定撞碎了!整個人仿佛裂成了殘片,粉身碎骨,筋脈俱斷。清晰地聽見「咔嚓」一聲,一陣劇痛過後,我從生不如死的邊緣掙扎地醒過來----原來還沒死。幸好下面是人工糙坪,減緩了衝撞力。如果是水泥地面,此刻的我一定腦漿迸裂,當場氣絕而亡。
右腳鑽心的疼,一定是骨折了!半邊身子都麻痹了,不知道其他地方有沒有斷裂。可是還來不及感到疼痛,聽見頭頂傳來一陣又一陣急促的警車轟鳴聲,我奇蹟般地站起來,連滾帶爬往黑暗中衝去。這個地方一刻都不能久留!完全感覺不到疼痛,只知道往黑暗的街道跌跌撞撞爬去。被低矮的台階絆得摔倒在地上,摔得四腳朝天,一陣錐心刺骨的疼痛洶湧而來。可是此刻根本顧不得,趴在地上朝迎面駛來的一輛計程車拼命招手。手腳不能動彈,心急如焚,所有的血管都要隨之裂開了。祈求上天,一定要帶我走!
濃黑寂靜的夜裡,一切化為虛無。計程車司機是根本不可能注意到我。我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它迅速消失在黑暗的盡頭,帶起一陣冷風,吹得我遍體發寒,一切重歸於絕望。警燈逐漸在眼前逼近,警察已經跟下來了,風中隱隱約約聽到紛繁雜亂的吼叫聲。我不能功虧一簣,坐以待斃,死在這裡!
抬起頭四周察看,右手邊是一家大型家具連鎖城,坐落在高高的台階上,荒郊野外,在昏暗的夜色里看起來像一隻龐大的怪獸,觸目驚心,危險地蟄伏著,隨時能跳起來咬斷人的脖子。我不顧一切撐起來,用盡全力朝它跑去。
右腳像累贅一樣被整個身體拖著走,我左沖右撞,身體都平衡不了,竟然還跑得起來。終於支撐不住,一個踉蹌,身體一歪,翻身倒在地上,有厚大衣擋著,並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音。根本來不及喘氣,我抬起上身,一路匍匐前進。縮起身體,躲在台階邊的角落裡,整個人與黑暗融為一體。此刻,我只想就此消失。
緊張得仿佛是天崩地裂,世界末日。火山爆發,山崩海嘯時的絕望恐懼也不過如此。警車就在我剛剛趴地的地方停下來,人群魚貫而下。他們一定看到折斷的花糙和迤邐的腳印了。我非常害怕他們在附近來個大搜索,我是絕對逃不掉!捂住嘴,不敢大聲喘氣。我眯著眼,看見他們站在糙坪中央仔細搜索了一會兒,然後走上公路。幾個人伸出手指對著正前方的大道指指點點。我不知道是不是認為我正好劫下剛才那輛計程車趁機逃走了。反正他們圍住橋底,打著燈匆匆掃了一遍,然後陸陸續續離開了。
神經驀地鬆弛下來,疼痛開始透體而入。身體裡像有人拿著刀和劍,一下一下毫不留情地捅下來,咔嚓,咔嚓,寂靜無人的夜裡,仿佛聽得到迴響。那種痛像狂風暴雨下的海浪,銳不可當,翻滾著波濤,洶湧澎湃地朝我席捲而來,一次比一次可怕,一次比一次恐怖,仿佛永無止息。我幾乎窒息過去,冷汗涔涔,寒冷開始無孔不入,凍得人幾乎毫無知覺。
我像破敗不堪的小船,在暴風雨的大海上隨波逐流,無處可去,無邊的夜,淒冷的風,冰涼的雨,全部砸在早就不堪重負的甲板上。唯有任其肆虐踐踏,心力交瘁,奄奄一息,眼看就要支離破碎。
手機驀地響起來。我怕警察去而復返,只響了一聲,一把掛斷。還來不及關機,隨即又響起來。看清楚屏幕上顯示的號碼,驚恐無助的情緒決堤而下,「轟」的一聲宣洩出來。宋令韋的聲音穿越霧一般的夜,冰一樣的冷,跨過無數的障礙,像天邊的微光,直插心扉。「林艾,你現在在哪?」
眼淚嘩啦啦順著指fèng溪水一樣流下來,我仍舊不敢哭出聲,生怕被人發現。可是啜泣哽咽聲還是泄露了出來,根本說不出話。他著急地問:「林艾,你怎麼了----現在哪裡,出什麼事了?」我靠在堅硬寒冷的牆壁上,聽出他語氣中的焦慮擔憂,「哇」的一聲哭出來,想要壓抑,卻像開了閘的洪水,再也控制不住。他急得連連催促,問我在哪。我用力咬緊左手,讓自己停止下來。口裡嘗到淡淡的血腥味。我抽泣著,捂住嘴,聲音從指fèng中透出來:「宋----令----韋,嗚嗚,我怕----快來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