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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37:34 作者: 李李翔
    他探出頭忽然咬我抬起的手指,我瞪著眼罵他:「色狼!」他說:「周處就這樣任由你每天晚上任性胡來?」聲音聽起來似乎有些微的不高興。我仰起頭詫異地看了他一眼,說:「周處從來不管我的,我想怎麼樣就怎麼樣。他只負責替我收拾爛攤子。」他頓了頓,半晌又問:「後來呢?」我嘆口氣:「後來就厭倦了啦。我發現那些經常在酒吧里混的男人,全都言語無味,面目可憎,表面上衣冠楚楚,實際上禽獸不如。

    「再後來就跟著周處認真地學拳腳功夫。他可真是狠,每天天還沒亮就逼著我腳上綁兩個沙袋跑五公里。有一天下綿綿細雨,我躺在床上撒賴,怎麼都不肯起來。他派人叫了我幾遍,我不理,他就直接踢門進來,一腳就將門踢壞了。然後二話不說,將我從床上拖起來,陰著臉威脅我要把我從樓上扔下去,還當真橫腰將我舉過頭頂,站在陽台上作勢拋出去。我見過他發狠的樣子,真的什麼事都做得出來。當時真是嚇壞了,揮著手一個勁兒地哭著喊爸、媽。他等我哭夠了,才放我下來,抱住我的頭一直沒說話。我後來再也不敢偷懶了。」

    宋令韋這次默默聽著,一直沒插話。我自嘲似的說:「其實我根本不是學拳腳的料,再說起步也太晚了。除了被周處逼得逃跑快一點,其他的全學得馬馬虎虎,連差強人意都算不上。周處一開始還花大量的時間親自教我,後來對我大概是徹底絕望了,就隨便派了個師傅教我,乾脆放羊吃糙。那師傅見我學得不上心,周處也不聞不問,索性敷衍了事。我也樂得偷懶,到後來乾脆不學了,跟著周處到處撐場面,出入各種各樣的舞廳、夜總會。人家都以為我是他的女人,所以沒有人敢不識相地上前來惹我,倒省了許多的麻煩。」

    宋令韋忽然隔著襯衫用力捏了下我的腰,我敏感地一個翻身,喘著氣抱怨說:「你幹嗎?不是說好不動手動腳的嗎?」他直接說:「我不喜歡周處。」我不理會他莫名其妙的話,猶憤憤地說:「你不喜歡周處關我什麼事!不喜歡他的人多了去了!」他忽然又拋出一句,咬牙切齒地說:「我嫉妒他!」臉上氣惱吃醋的表情一點都不遮掩,絲毫不漏地全收進我眼底,我忽然明白過來他在說什麼,臊著臉滾到另一邊,頭深深地埋進雲一樣柔軟的被褥中。心臟不爭氣地「怦怦」亂跳。哎呀,林艾,你真是沒用!只不過一句話,就讓你神魂顛倒!

    我好半天都鎮定不下來,一直不敢開口說話,也不敢看他,生怕被他看穿太過明顯的心思,真是丟臉!他似乎也有些不好意思,隔了好一會兒才清了清嗓子,慢慢說:「那你後來怎麼又到北京來了?」我迅速抬起頭,飛快地看了他一眼,微微怔了下,隨即岔開話題,仰起臉笑說:「我給你講一個我那時候鬧的笑話好不好?你不是一直要聽我以前是怎麼過的嗎?」他深深看了我一眼,維持臉上淡淡的表情,沒有回答。

    我自顧自地往下說:「那時候我跟著周處什麼地方都去,難免有些地方比較放縱,嗯,怎麼說,大概可以稱得上----墮落吧。包廂里的小姐帶著客人喝酒服藥,尋歡作樂,互相調笑,到處都充斥著菸酒和□的味道。我早已見怪不怪,在別人幾經遊說下,很有些好奇,於是有一次跟周處說,我也要服藥,想試試看到底是什麼感覺。現在想起來,真是如古人所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入芝蘭之室,久而不聞其香;入鮑魚之肆,久而不聞其臭,說的大概就是我這種情況。他一向都不沾那些東西,不過也沒攔著我,反而讓人取來純度很高的藥物,然後我就在小姐的指導下吃了。」

    宋令韋依舊沒什麼表情,並沒有露出不悅或是皺眉的樣子,就好像聽我說吃飯喝水一樣平常。見我停下不說,反倒催促我:「後來呢?」我看著他笑了一下,接下去說:「後來呀,後來就沒有什麼意識,什麼都不記得了。」他這下倒愣住了,似乎有些反應不過來地問我:「這樣就結束了,你鬧的笑話就是這個?」我裝作咳嗽一聲,有些尷尬地說:「後來我不再去那家夜總會了,因為人人見到我都故意取笑我。周處後來告訴我,我服了藥之後,小姐教我怎麼搖頭,怎麼扭身,怎麼獲得快感,怎麼享受。我笨手笨腳站在包廂的中間,迷茫地看著地上,不知道該怎麼辦。別人拉著我都動不起來,後來被逼得差點哭出來。

    「因為服了藥,耳朵聽著重金屬型的音樂,身體動不起來,整個人非常難受。我出乎所有人意料,一個人傻傻地打開包廂的門,然後蹲在外面的走廊上,『嗚嗚嗚』地埋頭啜泣起來。任憑人家怎麼拉都不肯起身,反而哭得越來越大聲,把附近的客人全部驚動了,大家像看稀有動物一樣圍在走廊上看著我。後來還是有人通知了周處,才把丟盡了臉的我抱回去了。後來周處一提到這個事就笑,說我那時候就像沒人要的小狗,縮著肩蹲在牆角處,吧嗒吧嗒睜大眼可憐兮兮地看著他,臉上還滿是眼淚鼻涕。我自己倒是一點都不記得了。」

    宋令韋忽然橫過身體,撲上來將我困在他懷裡。然後翻了個身,側躺在床上,手擱在我腰上。我覺得渾身麻癢麻癢,忍不住往外縮了下,我的身體對人一向分外敏感。他不客氣地又黏上來。我微惱地推他:「宋令韋,你這人怎麼這樣?老是占人便宜!」他悶「哼」了兩聲,沒說話。我故意瞪他:「你還要不要聽?說完了我可要走了!以後不許再這樣逼我了!」什麼呀,就知道對我用美男計!

    他頭靠在我肩膀上,含糊不清地說:「我聽著呢。」我繼續往下說:「自己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第二天照樣跟著周處去那家夜總會。所有的小姐都分外注意我,抿著嘴指著我笑,連大堂的經理也對我多看了兩眼。到後來我才知道大家說的就是『跟著周處那女孩,就是昨天晚上蹲在門外邊哭的那個』,看來那件事是傳遍了,所有人全都當茶餘飯後的笑料在談論。我總算明白後,惱羞成怒,再也不肯上那家夜總會,也不肯再沾那些亂七八糟的東西。到後來人人都知道我對那些鬼藥物深惡痛絕,再也沒有人敢犯險勸我吃了。」

    我心裡嘆口氣,幸好是這樣,不然照那時候的我,一心往墮落的地方去,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那時候的我墮落得連爸媽的墳墓都不敢去拜祭,幸虧現在好了!總算都過去了!他還要追問:「那後來呢?」我不耐煩地說:「後來?再後來不就是現在了嘛!」然後伸出手用力地推開他,抓起被子往床外滾,一個利落的鯉魚挺身,爬起來就走。彎腰撿起地上的衣服,不再看他,一溜煙兒地跑進浴室。他喜歡待在那裡就待唄,反正是他自己的房間,我哪有資格趕他走!

    我梳洗好隨他一同前往公司。店長不在,大家對我的遲到也沒說什麼。我蹙著眉坐在試衣間裡,半天沒說話。珠珠探頭進來,小心翼翼地說:「木夕,該出貨了,賣場缺很多號呢。」我懶懶地站起來,帶了紙和筆先出去查缺的號。珠珠跟在身邊問:「怎麼會少這麼多的衣服?有沒有頭緒?」我嘆氣:「我真不知道!按理說,像咱們這樣的商場,還是很安全的,大廈里都有保安人員守夜的,外人根本進不來。」珠珠點頭說:「以前也出過丟貨的事,不過一般都是賣場丟一兩件,從來沒有丟這麼多的。」我愈加頭疼。

    想起前幾天撿到的襯衫,於是問:「十一號晚上是你當班嗎?」她想了下說是。我說:「你都收拾好了才走的?」她有些奇怪地看著我,說:「是呀,沒收拾好怎麼敢走。」我說:「那賣場呢?你都整理好了?第二天早上我來的時候還在賣場撿到一件豎條紋的襯衫。」她連聲說:「不可能呀,我嫌地上髒,拖了地才離開的,也沒見地上有掉落的衣服呀。」我沒有說話,事情越來越離奇了。

    她大概也察覺到什麼,小聲說:「你是懷疑咱們內部的人動了手腳?」我沒敢吱聲,這種事誰敢亂說呀。轉過身背著她說:「哪呢,整個商場這麼多人。」她忽然拍我的肩,引我到角落裡低聲說:「如果是十一號晚上的話,那事可就說不清了。我記得十一號晚上女裝部布置促銷會場,就在前面的中央廣場。大家都下班了,她們部的人員才開始工作。司機、搬運工、技術師來了一大堆,亂鬨鬨的,整層樓就留了幾盞燈,烏漆抹黑的,還牽線拉燈的,聽說忙了一整個晚上。」我震動,照這樣看,衣服極有可能就是那個晚上丟的,趁著人多,渾水摸魚,箱子拖車也少不了,正好趁亂運出去。我微微點頭沒有說話。就算知道又怎樣,還不是什麼都查不出來!

    店長晚上跟我說:「木夕,公司知道這事了,意思是按照規定處理。」我十分不平,委屈地說:「店長,這麼一大公司怎麼能將責任全部往我身上推呢?又不是我一個人弄丟的!庫房也不是我一個人的呀,都是大家的!專賣店不也是公司的嗎?出了事應該大家一起承擔責任才是!」這都是些什麼人呀!公司未必真這麼絕情,許多事遮掩遮掩就過去了,還有不了了之的呢,這還不是內部某些人干出的好事!說來說去都是宋令韋幫我出頭,引來別人的不平和嫉妒了!表面上看不出來,一出事就落井下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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