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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37:34 作者: 李李翔
    我聽著就覺得不可思議,想起來就覺得荒謬。好半天才想起來問:「那她有沒有說為什麼跟著你?」林彬沒好氣地說:「我哪知道!」我沒辦法,推著他說:「行了,別廢話了,趕緊去買菜,吃飽了再說。」我催著他去了。推開門進去,笑說:「歐陽小姐,你來北京玩還是幹什麼的?」她似乎自在了一點,低聲說:「你好,給你添麻煩了。」她還知道給我添麻煩了。我說:「你今天晚上預備住哪?」她看了我一眼,然後搖頭。我問:「你在這邊有沒有親戚朋友?」她搖頭。我又問:「那你有沒有訂賓館酒店?」她還是搖頭。我都急了,提高聲音問:「那你來北京幹嗎?」她支吾了半天說:「我本來就想來看看的,可是我現在不認識路……」

    天啊,我怎麼碰上這麼一個人!我沒好氣地問:「你不是離家出走吧?」她應該成年了吧,雖然看著弱弱小小的樣子。她低著頭沒說話,手指不安地在扶手上移動。還真的是離家出走?然後什麼都不知道,就跟上林彬了?我渾身哆嗦了一下,連忙說:「歐陽小姐,你自己想怎麼樣?」她受驚似的看著我,然後嚅囁地說:「你們能不能別讓我走?我----我,一個人都不認識,我,我害怕----」我徹底無語,既然這樣,你離家出走幹嘛呀!

    我一邊洗米,一邊沒好氣地說:「你知道林彬什麼人嗎?就這樣跟著他,也不怕他把你害了?」她跟在後面小聲說:「他人很好----」居然有人說林彬是大好人,我不知該作何反應。我轉個身,面對她,直接問:「你身上有錢嗎?」她怯怯地說:「錢包在路上丟了,口袋裡還有一些……」怪不得跟著林彬呢,原來沒地兒去了。我本來想叫她自己住賓館的,沒錢住招待所也行呀,可是看現在這個情況,我只得嘆息:「那你晚上跟我一起睡吧。屋裡沒暖氣,就一張床,有電熱毯,幸好你也瘦,咱倆擠擠。有什麼事,回頭再說。」她點頭跟在後面打轉。我客氣地說:「歐陽小姐,你如果不能幫忙的話,能不能坐那歇會兒?」她乖乖地坐到椅子上,隨手拿起我們店裡內部的季刊看起來。

    一頓飯吃得鬱悶死了,林彬一臉晦氣地瞪著她,她戰戰兢兢得都拿不穩筷子了。我忙喝道:「吃飯,吃飯,幹嗎呢?又不是討債!」我招呼她說:「歐陽小姐,你多吃點。」她低著頭,悶聲悶氣地扒飯。林彬冷著臉「啪」的一聲放下碗筷。我說:「林彬,你去哪兒?」他頭也不回地說:「你別管。」嘿!竟然給起我臉色來了,我還懶得管,他一大活人哪不能去!

    我見她捂住嘴輕輕咳嗽,於是說:「這邊冷吧?肯定著涼了。我這裡有感冒藥,你要不要吃點?」她輕輕搖頭,說:「我在路上買了。」我掀開被子,說:「外面冷,你快上來。」她規規矩矩地平躺在那裡,一動不動。我說:「沒事,你想翻身就翻身,冷不著。」她「嗯」一聲,稍稍移了移。一個晚上睡下來,她幾乎沒動過,睡相真夠好的。我被他們倆折騰得累了,算是睡得還行。

    第二天照舊一大早就爬起來,她一聽到動靜,就睜開眼,作勢起來。我忙按住她,說:「你這麼早起來幹嗎?!再多睡會兒。我趕著上班,也不招呼你了。等會兒林彬過來,我讓他招呼你。還有些剩飯剩菜,有微波爐,你想吃就自己熱,不想吃去外面買也行。」這事是林彬惹上身的,就該他自己解決。我希望林彬儘快送她回去,不清不白的跟著我們像什麼話!

    上了一整天的班回去,還沒來得及掏鑰匙,門就從裡面開了,她竟然還在,林彬怎麼辦事的!身邊多了個電火爐,正坐在那裡烤火呢。我也趕緊湊上去,捂熱了手然後問:「這電火爐哪來的?」她低著頭沒說話。我翻白眼,她怎麼就像一沒嘴的葫蘆呢,一問搖頭三不知,還是拿定主意不開口?

    我只好躲到外面打電話給林彬:「你怎麼還沒送她走呢?」林彬沒好氣地說:「我送她去火車站,她一個人不走,非要跟著我。」我聽著真想發笑,說:「那你送她一趟呀。」她一個人或許是害怕了。他說:「我哪有工夫?!」我罵:「你待北京幹嗎呢?順道回去不行嗎?你別想扔給我,然後一走了之,我自己還忙不過來呢。」他說:「你送她走吧,我算怕了她。我在北京還有事。」我掛電話前又問,「那電火爐是不是你買的?」他詛咒一聲,然後說:「那個掃把星,待你屋裡冷得瑟瑟作抖。我只好從商場裡搬了台電火爐。」我暗笑,他不是挺關心人家的嘛!原來林彬喜歡她這種小鳥依人型的。

    她那可憐的樣子,我也不好一個勁地催她走,只好轉彎抹角地打聽:「歐陽小姐,你準備什麼時候走?」她抬起頭輕聲問:「你什麼時候走?」她完全沒有搞懂狀況是不是?我說:「我不走,我一直都待北京。」她又問:「那林大哥呢?」我說:「誰知道!他的事他自己都說不準。」她隔了好一會兒才可憐兮兮地說:「我不想一個人回去。」我想了想,問她家裡電話,讓她家裡人接她回去總行吧?她死都不說。得!我們算是兜惹上一麻煩了。

    她算是先在我這裡暫住下來了。我帶她去澡堂洗澡,給她穿我自己的衣服,說:「底下沒淋浴設備,不習慣吧?」她說:「我也不是天天洗澡,容易感冒。」她住了這麼幾天,就沒停過咳嗽。我說:「你進去可別嚇著。這裡的澡堂都是大家聚在一塊兒洗的。」她還是不習慣,我都開始洗了,她還抱著衣服愣愣地站在那裡,一臉震驚的樣子。我笑說:「你害什麼羞!都是女的!」她紅著臉慢騰騰地脫了衣服,然後跟我擠到一塊兒。我發現她特別怕生,跟受驚的兔子一樣,惶恐不安地看著陌生的人群,不知道如何應付。

    她總算緩過神來了,然後吃驚地指著我胸口問:「啊,你這裡----」我低頭一看,一條長長的疤痕,從左胸一直延伸到腹部,非常醜陋!嘆氣說:「難看吧?幸好不是毀在臉上。」她惴惴地說:「怎麼回事?疼不疼?」一臉疼惜的樣子。我感嘆,真是好女孩呀!我淋著水說:「當然不疼了。」她忽然冒出一句:「那當時一定很疼。」我抬頭閉著眼睛沖水,隔了一會兒說:「不大記得了。」

    她還是直直地盯著我胸口上的疤痕,她如果是男的,我一定毫不客氣地揮拳衝上去。我邊擦沐浴辱邊說:「那還是小時候的事了。我爸帶我去算命,算命的人說我有血光之災。我爸氣得把人家的招牌給砸了。沒過幾天,我一個人出去買東西,然後從樓上跌下來,撞到玻璃上,血流了一地。我爸媽簡直快嚇死了,我爸衝進醫院把醫生拎過來威脅,說我女兒如果出了事,你也別想再待下去了。後來fèng了整整十三針,總算撿回了一條小命。」她點頭,說:「哦,原來是這樣呀。那個算命的還真靈。」

    我忽然問她:「你多大了?」她告訴我她二十四歲。我嚇了一大跳,怎麼看怎麼不像,我一開始還以為她就十七八呢。只不過比我小一歲,怎麼就像小一輩呢。嘿,我暗中搖頭,她這個人,好歹活了一大把年紀,怎麼就單純得像實驗室里的去離子水----人家說什麼就信什麼,不疑有他!到底怎麼活過來的!

    我一大早的把林彬喊過來,站在路口上邊等公交車邊說:「林彬,你今天無論如何把她給送走!」他一臉喪氣地說:「我怎麼送呀,她不肯走。你不也沒辦法?!」我咬牙說:「你陪她回去,以後別再給我惹這種麻煩了!」他「哼」了一聲,說:「我忙著呢。」我罵:「你整天有什麼可忙的?還不是些投機倒把的事。」他沉下臉,說:「你打發她回去,別再來煩我,我夠倒霉的了!」我罵他活該,他怒氣沖沖地走了。他這幾天心情確實很不好,老愁眉苦臉、唉聲嘆氣的。我也懶得理他,說起來,我也夠倒霉的,還得替他收拾感情上的爛攤子。

    還沒等到公交車,卻等到了宋令韋。他搖下車窗跟我打了聲招呼,我見他坦然自若的樣子,不能先亂了陣腳,也只好敷衍說:「哎,你怎麼在這兒?」他說有事找我。我心想,他這個人也是神龍見首不見尾,仿佛只要想見我,無論何時,無論何地都能見到一樣。我問他有什麼事。他說:「你先上車。」我笑說:「不了,我得先繞道到當代去提貨,不順路。有什麼話就在這裡說吧。」他深深看了我一眼,指著遠處說:「那是不是你哥林彬?」

    林彬還是太子爺的時候,在我們那也是一名人,宋令韋大概還記得他。我點頭,說:「是呀,他怎麼了?」他應該不會無緣無故提到林彬。他手撐著窗口,頭探出來,說:「這樣說話你不覺得累?」我沒辦法,只好打開車門,彎腰鑽進去。他笑嘻嘻地發動車子。我說:「哎,你說話怎麼說一半?林彬到底怎麼了?」他眼睛盯著前方,沒回答。我叫起來:「宋令韋,你該不會哄我的吧?我可真惱了!」他若敢哄我,我撲上去和他同歸於盡得了。反正高速路上整天有車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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