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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37:34 作者: 李李翔
我頭皮發麻地推開門,見他端坐在辦公桌前,眼睛一動不動地盯著桌子上的電腦。我不知道該不該出聲,正猶豫的時候,他抬頭看了我一眼,說:「坐,找我什麼事?」我也不跟他拐彎抹角,直接省去客套,開門見山地問:「你們這次想跟誰合作?」他停下來,看我,然後說:「那得看哪家比較合適了。」我沒好氣地說:「你心裡總有個底吧?別把人當猴耍!」他忽然笑了一下,說:「想我們跟博思合作?」這不廢話嘛!
我眼睛一亮,說:「那當然,這還用問!」他卻說:「跟誰合作,得看公司的意思。」我說:「得了吧,你不就代表中宏嘛!」他忽然站起來,走到我坐的沙發旁,居高臨下看著我,慢悠悠地說:「我之所以答應和博思談,說實話,就是因為你。本來我們都定了的。」我抬頭看他,透過落地玻璃窗穿進來的陽光打在他臉上,那種年少時熟悉的悸動,仿佛就在眼前,忽然覺得口乾舌燥,呼吸急促,簡直說不出話來。他這麼直白地說出來,像是含有另外一番意味,我臉上立即火辣辣的,耳朵根發燙,一定被他看在眼裡了。我到底在幹嗎!瞧那沒出息的樣兒!不敢看他,只好裝作低頭喝水的樣子,沒有說話。
他忽然大步走開,「咚咚咚」逃不及似的,背對著我看著窗外,一副冷淡疏離的樣子,與剛才的反應判若兩人。我覺得他這個人真是變幻莫測,變臉比變天還快。我哪裡又得罪他了?還是位高權重者都這個樣?腦子裡一團亂麻,倒有些心慌意亂了。他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我正看你們遞上來的和約呢。」我見他似乎要辦公的樣子,立即站起來說:「那我走了。」陰陽怪氣,真受不了他!還是識相地離開比較好。管他什麼和約呢!
結果還是我們跟中宏簽下這份和約了。汪經理眉開眼笑,簡直稱得上是心花怒放,拍著我的肩連聲說:「木夕,好樣的!不用回去上班了,晚上直接出來慶祝!」我沒敢再見宋令韋,跟著一臉喜氣的眾人下了樓,然後站在街對面等公交車。抬頭仰看高聳入雲、氣派恢弘的大樓,陽光下流光溢彩、輝煌壯麗,看得眼有些花。我想了許久,還是撥了電話給他:「今天的事真是謝謝你了。」他淡淡地說:「不用。」我再也說不出一句話,只好掛了電話。
心忽然像結了網的污塵,灰暗陳舊,感慨惆悵,透出發霉的味道,一切都過了時了!
第十二章哭笑不得
我難得六點下班,迎著滾滾車流,腳步匆匆往回趕。大冬天的天黑得早,五點就看不清人影了,街邊的槐樹光禿禿地投下影子,斑駁淒冷。到處都是流轉的燈光,給人已經是深夜的錯覺。冷風直往胸口裡鑽,仿佛連血液的流動都緩慢下來。我搓手跺腳,只想倒在溫暖的被窩裡睡個天昏地暗,日月無光。我真希望自己也能冬眠,一覺醒來,春光明媚,萬物復甦,多好!
我快步跑進樓道里,忽然見到樓梯邊站了個羞怯怯、嬌滴滴的大美女,神情有些惶然無措,一副弱不禁風的樣子。聽到響聲,睜大眼睛看了我一眼,又驚慌地掉轉頭,看向別處,好像不知道如何自處的樣子,手足無措。我暗笑,第一次會小情郎吧,約在這種地方,可不怎麼浪漫哦!還沒有走下樓梯,有人迎頭照臉爬上來。等他走近,我吃一驚:「咦?林彬!怎麼是你?」他怎麼又來北京了?不會又捅出什麼婁子了吧?
他沒答理我,只皺眉看向身後那女孩,不耐煩地說:「你怎麼還沒走呀?我又不認識你,你幹嗎死皮賴臉地跟著我?!」我震驚地看著他們倆,敢情這姑娘是來找林彬的?天啊,林彬這次惹上風流孽債了!我安靜地退開兩步,站在一邊不動聲色。這姑娘看起來就一乖乖女,只怕從來就沒說過重話,這怎麼跟林彬這樣的混混扯上關係了?
她低下頭,抿著嘴一聲不吭,手指交叉放在身前,不停地來回搓動。林彬更加沒好聲氣:「你到底想幹嗎?從頭跟到尾,怎麼都甩不掉!要錢是不是?那行,你要多少?我算怕了你,今天認了這個栽!」她漲紅臉,眼睛泫然欲泣,紅著眼低聲說:「我不要錢……」我不懷好意地想,不要錢,難道是要人?她這樣一副我見猶惜、楚楚可憐的樣兒,誰見了都不忍大聲說話,生怕嚇著她。虧林彬還惡聲惡氣地沖人家嚷嚷。
林彬抬眼瞪她,冷著臉說:「那你還不快走!杵在這兒讓人看笑話是不是?」還不客氣地伸手推了推她。她那個樣子,簡直要哭出來了。我連忙說:「林彬,你幹嗎呢?你是男人嗎?竟然對女人動手動腳!」林彬是失心瘋了,口不擇言地說:「她也算女人?天大的笑話!」我奇怪地看著他,人家都不算女人的話,那世界上就沒有幾個真正的女人了。
林彬這小子從小就長得好看,那時候家裡又有錢,跟一太子爺一樣,有很多女人自動貼上來。他有很多公子哥兒的壞毛病,唯獨從來不亂搞男女關係。他一直討厭女人,說是世界上最麻煩的動物,矯揉造作得要命。我小時候差點就沒被他嫌死,暗地裡老罵我笨、傻、白痴,不過我小時候也確實不聰明。從來沒好顏色對我,還說我是家裡多餘的,騙我說我是街上撿來的,我被他欺負得簡直暗無天日。後來被我爸知道了,狠狠教訓了他一頓。他更看不起我了,說我只會找我爸告狀,再也沒有帶我出去玩過。
我實在看不過去,拍著那姑娘的肩膀說:「姑娘,天黑了,趕緊回家吧,啊!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她哆嗦著嘴唇,好半天才擠出一句話:「我家不在這裡----」細聲細氣的,像受了驚,大概是被林彬嚇壞了。我一聽她口音,就知道不是本地的,聽起來倒像我們那裡的聲調。我轉頭看林彬,抬起眉,難道是從家裡千里迢迢跟過來的?這年頭,還有人對林彬這麼痴情?
林彬滿臉挫敗地看著我們,一臉火氣。我趕緊說:「林彬,你先別給我發火。你給我說清楚,你到底怎麼招惹上人家了?」不會已經吃干抹淨,想一走了之吧?人家姑娘看起來就像是好人家的女孩。我只能做這個推想了,要不然人家一臉皮生嫩的姑娘家,死死地糾住你不放?他遷怒於我:「我哪知道怎麼招惹上她的呀!莫名其妙一路跟著我,也不怕我把她賣了!」我見那姑娘只是低著頭不說話,不大信任地看著林彬。
這下怎麼辦?我犯愁的是吃飯住宿問題。我抬起眼問:「你們吃晚飯了沒?晚上住哪兒?」他沉著臉說:「到哪去吃?後面跟著一瘟神!」這小子,說話也忒難聽了,人家一姑娘家受得住嗎?我立即拉著那姑娘的手說:「姑娘,你別聽他瞎說。林彬他那人,狗嘴裡吐不出象牙來。」她抬起臉,滿臉的感激,沖我勉強笑了笑。嘿!總算不是一擺著的芭比娃娃了。
我怕她誤會,立即自我介紹:「我是林彬他妹妹,你叫什麼名字?」她聲若細線,連說了兩遍我才隱隱約約聽到「歐陽」兩個字。我只好轉頭問林彬:「她姓歐陽?」林彬沒好氣地說:「我哪知道!我又不認識她!」我罵:「你還敢說!不認識人家會找上你?你到底做什麼缺德事了?讓人家一路追到北京來!」他死命瞪我,二話不說,甩頭就想往外走。想跑?把這麼個大包袱扔給我?真有你的!我扯著喉嚨威脅:「林彬,你敢走!」
我一揮手,乾脆地說:「站在這說話像什麼樣子!全部給我進來,有話好好說!」一間小小的地下室,突然擠進來三個人,連坐的地方都沒有了。我移開椅子上的大衣,招呼說:「哎,歐陽小姐,環境差一點,你就將就著坐吧。」林彬遠遠地站在牆角,一副誰欠他銀子的樣子。我沒地兒坐,只好坐在床上。我打破沉默,咳了一聲問:「你們誰告訴我這到底怎麼回事?」眼睛在他們倆身上來回打轉,最後嘆一口氣,只能問林彬。那歐陽小姐,十句話回不了一句。
林彬煩躁地撓了撓已經夠亂的頭髮,翻著眼說:「我真沒招惹她。我跟她同坐一輛火車上北京,她就坐我對面,我連她叫什麼都不知道。下了車她就一路跟著我,怎麼趕都趕不走,你說她這人是不是一傻帽呀!」我還沒說話,只聽的那姑娘咬著唇說:「我跟你說了,我叫歐陽水----」我哭笑不得地看著他們兩個。歐陽水?她看起來還真的跟水做的似的。
我頭痛地說:「好了,好了。現在不說這個,吃飯要緊。折騰了這麼久,大家都餓了吧?我來煮飯。林彬,你去外面的餐館叫兩個菜。」我拉著林彬出來,一帶上門就逼問他:「你給我說實話,到底怎麼回事?現在拿人家怎麼辦?」林彬怒氣沖沖地說:「我幹嗎不說實話?!她一個人上火車不知道站台在哪,火車都快開了,她還在那晃悠呢。我看不過去,見她手上的票,就領著她坐到我對面。她一路上就沒消停,不是咳嗽就是嘔吐,臉色慘白得跟女鬼一樣,對我說沒坐過火車。人家全當她跟我有關係,我沒辦法,自認倒霉,就當一次活雷鋒吧,只好遞茶遞水的。哪知道,她下了車還跟著我,我到哪兒就跟到哪兒。我進廁所,她就在外面站著。甩都甩不掉,我說我怎麼就這麼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