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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37:34 作者: 李李翔
我不動如山,徑直看著他的眼說:「沒有。」既然要斷,就不要留有後路。我林艾行事一向快刀斬亂麻,乾脆利落。他也好涵養,伸手撫了撫被我咬破的唇角,端正身體說:「我宋令韋從來不強迫女人。既然這樣,我送你回去吧。」我飛快地抬起頭,詫異地看著他。他果然只是想和我玩一玩罷了!今時今日,除去林家的依靠,我又有什麼不同!隨即說:「不用了,我自己走回去就好了。」
他不聽,還是把我送回家。他紳士地替我打開車門。我恍惚地走下來,差點忘了座位上的包。還是他提醒:「你的包。」彎腰幫我拿出來。我低頭說聲「謝謝」,抿著唇快步朝前走去。路上差點摔倒,我再次打了個趔趄後說:「你小心點,這路坑坑窪窪的,很容易摔倒。」明顯的心虛,然後沒有說過其他的話。站在低矮的樓道前,我拼命往黑暗裡躲,說:「就送到這兒,你回吧。」他說:「那行,我走了。」
我聽見一陣沉穩的腳步聲逐漸遠去,才敢從黑暗裡走出來。伸手抹了抹臉上的眼淚,哭什麼!真沒出息!林艾,你做得很對!我為自己鼓掌喝彩。然後走到路口那家二十四小時營業的「城隍廟」去吃熱騰騰的夜宵。滾燙的熱湯下去後,血液才開始重新流淌。我叫了兩人份的飯菜,全部吃下去了。肚子飽了,其他的就容易多了,也不那麼難受了。我頂著漆黑的夜、寒冷的風往回走。心想,沒什麼大不了的事,一切都可以被遺忘。
這一夜我還是需要靠安眠藥才能入睡。但是以後不會了,我保證。後來我又迷迷糊糊地想,什麼時候可以不再依賴這鬼東西?是藥三分毒,再這樣下去,總有一天會死在它手裡。
從此,我沒有再在上下班的路上遇見過宋令韋。有時候看見相似的背影或相同牌子的名車,會神經反射性下意識地閃躲。切,我到底在幹什麼!就算不巧碰見了,也是光明正大的事,大不了大大方方地打個招呼。我又不是賊,幹什麼心虛!然後操曹也打電話來,說他要到香港工業大學去參加一個學術研討會,讓我注意身體,按時吃飯。少了他在一邊聒噪,我的生活又回到從前那個樣子----平淡如水,安然恬定。可是有一天卻覺得無聊,好像總缺少點什麼,總有一個地方填不滿,空虛得矗立在那裡。所以說,有些事是絕對不可以當做從來沒有發生過的。影響那麼深遠,怎麼可能做到無視!
新來的同事安安靜靜的,對誰都和和氣氣,大家都很喜歡她,專賣店的工作氛圍更為融洽。我忙完一上午的事後,洗了手出去吃午飯。剛走出專櫃的門,就有人喊:「木姐!」我回頭,覺得詫異,「哎----阿平,你怎麼會在這裡?」阿平是一個二十幾歲的年輕人,剃著小平頭,穿著黑夾克,身材結實,年紀雖輕,臉上已經有了滄桑。
他恭敬地說:「是周哥讓我來的。」我「嗯」一聲,問:「你們怎麼會在北京?什麼時候來的?」他回答:「我們半年前就到北京了,周哥現在來北京發展了。」我「咦」了一聲,沒有說話。很久沒聯繫了,彼此的情況已經生疏。我想了下,問:「為什麼選北京?我記得以前說是要南下廣州的。」他說:「本來是這麼決定的。可是周哥說廣州那邊太混亂了,而這邊正好有人,所以就到北京來了。」我想北京也不是一塊好啃的骨頭,有權有勢的人多著呢。可是我早就和這些事沒關係了,所以也不管。周處既然敢來,自然有他的憑恃。
我問:「他讓你來有什麼事嗎?」周處不會輕易找上我,看他來北京大半年了,而我半點消息都不知道就顯而易見了。我已經和那個時候的我斷絕關係了。他從手上提著的紙袋裡掏出一個小盒子遞給我,說:「周哥讓我將這個給你送來。」我有些好奇,究竟是什麼東西。
當著他的面打開來,愣了一下,竟然是上次被小偷偷走的錢包。我笑起來,問:「你們怎麼找到的?」他說:「碰巧找到的。周哥讓我問你,有沒有少什麼東西?」我仔細查了一下,夾層里「全家福」的黑白照片都在,真心地笑說:「沒少,一樣都沒少。」他說:「那就好。」
我說:「阿平,真是謝謝你。當然,還有周----處,你代我謝謝他。」他沒說話,伸頭看了看我工作的地方,說:「木姐,你就一直在這種地方工作?」我說:「是啊,什麼叫這種地方?!在這裡工作有什麼不好嗎?」他支吾了一聲,才說:「木姐,其實我早來了一會兒,不敢打擾你,才一直站在外面等著。」我有些尷尬,剛剛店長正批評我說出的貨怎麼沒有列印記錄,我那個狼狽樣肯定全被他看在眼裡。我勉強笑了下,說:「沒事,給人家工作,總是要受氣的。」
他忽然說:「木姐,你何必要受這種氣?跟著周哥不是很好嗎?」我板著臉教訓他:「阿平,從哪學的多嘴多舌?」他噤聲,過了好一會兒才說:「木姐,你真要找工作,大可以讓周哥幫忙找份好的。這些爬上爬下,被人吆喝來使喚去的事哪是你該做的呀!」我嘆氣,然後說:「那該是誰做?是你嗎?別人能做,我當然也能做。你看,我還做得很好。阿平,你就別為我操心了,我過得很好。現在不做噩夢了。」他才點了點頭。
臨走前又說:「木姐,周哥讓我跟你說一聲,說你如果有機會,就讓林彬那小子小心點。」我頭痛,林彬不知道在外面又幹什麼好事了。我點頭表示知道,跟他一塊兒下了電梯。周處之所以不親自提醒林彬,而讓我轉彎抹角地警告他,是因為林彬跟他水火不容。
第 10 章
第十章 逼不得已
我打電話給林彬,也不知道他現在用的是哪個手機號,還打不打得通。連撥了兩個號過去,響了許久,才通了,我劈頭就說:「林彬,你現在幹嗎呢?」他那邊聲音聽起來非常嘈雜,亂鬨鬨的,也不知道在什麼地方廝混。他扯著嗓子說:「忙著呢,你有什麼事?」我說:「你整天瞎忙什麼?你自己小心點,別又----」他不等我說完,急急忙忙地打斷:「你有什麼事趕緊說,我這會兒沒工夫。」我嘆口氣,說:「你現在怎麼樣?還缺不缺錢?」
他得意揚揚地說:「我現在好著呢,正跟著龍哥,他很照顧我。」我皺眉:「龍哥?就是那個吸血鬼?」他不悅地說:「林艾,你別瞎說,你知道什麼!」我「嘖」了一聲,提醒他:「他憑什麼照顧你?你現在沒權沒勢的。」他提高聲音:「林艾,你怎麼這樣說話?龍哥以前還沒發跡的時候,不是也得到爸的庇蔭嘛!」林彬那人,就這麼死心眼,還真以為人家顧念舊情呢。都多少年前的事了,那些人出了名的心狠手辣,翻臉無情。
我著急地說:「林彬,你跟著他到底幹嗎?」他不耐煩地說:「沒幹嘛,還能殺人放火不成!」我想想,林彬一向有自知之明,太過分的事也不敢插手。還不是些投機倒把的事,我們那地兒,四省交界,亂著呢,凡是有錢的,沒幾個是安安分分做生意的。於是說:「你能不能正正經經找份事做?」他不屑地說:「怎麼找?跟人整天做牛做馬,然後工資還不夠買一件衣服?!」他已經過不來日日朝九晚五的生活。我罵:「你就成天想著天上掉錢下來吧。」他連聲說:「好了,好了,你打電話來就為了罵我一頓?我要掛了。」我氣得乾瞪眼。他掛電話前又說:「哎,我新近得了一筆錢,明天給你打一些過去。你別再住那個活死人墓了,弄得跟一棺材一樣。」
我不屑地說:「我要你錢幹嗎?我自己有。你留著應急吧。」他手上的錢,來得快去得也快,流水一樣,說不上窮還是富。有錢的時候,跟人跑去澳門賭博的時候也有,沒錢的時候窩在地下室吃方便麵的日子也過過。他說:「你就不能換個好一點的環境?幹嗎跟錢過不去,有病是不是?!」我不語,他再怎麼樣,有什麼好東西,也總是想著我。他說:「我掛了!正催呢。」只剩下一陣「嘟嘟嘟」的響聲。林家就剩我跟他了,算是相依為命。他有他的過法,我有我的選擇。
過了兩天,總部派人來店裡視察。專賣店布置得煥然一新,人人新發了一套制服。我們站在門口列隊相迎。總部的領導也不過是走馬觀花,隨便看了兩眼,照舊說:「不錯,不錯,陳列物很有特色,模特身上的衣服也很有品位。不過還是要把銷售做上去。你看人家朝陽,銷售是你們的兩倍。」我想,我們這位置,哪能和朝陽比,那可是整個北京地區的黃金地段,光是店面大小就是我們的三倍。我們這區的汪經理一個勁兒地在後面賠笑:「領導放心,我會督促大家認真工作的。」然後領導坐上專車就走了,前後不到一刻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