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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23:01 作者: 百代山嵐
她癱坐在地上,神情蕭索地望著地板,望著窗外煙花爛漫的天空,萬念俱灰。
她是父母的孩子,她是國家的孩子,如今,她什麼都不是了。
他將手錶取出細心給她戴上,錦盒闔時,搭扣的一響,啪嗒而清脆,撐不住的沉重。
他們和衣而臥,無聲地依偎著,所有的日子都沒了盡頭,行將失去,白天黑夜已沒有了意義。
第二天他行李已經收拾妥當,他空有一個偽裝乘客的箱子,她卻空落落的什麼都沒有,兩人無聲沉默著,對峙著,許久後,他眸中溢出晦暗與惘然,低沉道,「最後一頓早餐。」
送餐侍者敲門聲響起,西西手經不住地抽搐,心裡默念著最後一頓,最後一次,忽然間她驚愕地睜大了眼睛,門被猛烈地撞擊開,他迅疾掏出□□,房間內被投炸了麻痹彈,煙霧繚繞,西西精神恍惚間暈眩倒地,眼睛被□□熏出淚水,視線漸漸模糊終結,迎接他們的從來不是生離,而是死別。
她睡了很久很久,不安而釋然,醒來時聽到老媽一聲叫喊,眼裡無緣由地充滿淚水,順著眼角的溝壑滑下,老媽掩面痛哭,老爸拍著她肩膀安慰這不沒事了嘛,而後視線一轉欒東倚在病房門前,眼角紅紅的,她抿抿唇,笑的苦澀。
醫院裡人聲嘈雜卻又出乎尋常地沉靜,空氣中浮動著消毒水的刺鼻氣息,體檢單出來父母喜極而泣,她毫髮無損,只是身子因為中了麻痹彈虛弱得很,她小聲安慰他們,說挾持自己的殺人犯有抑鬱症,幾乎不和自己說話,更不可能動手。父母聽了心有餘悸地呼氣,恢復了以往的語氣,直說她傻人有傻福。西西由衷微笑著,心裡感到了久違的歡樂,她選擇留下是正確的,陪著父母就是最大的快樂。
欒東在他們離開的空當默默走了進來,挑挑眉試圖恢復以往的玩世不恭,可一出口聲音確實冷靜而傷感的,一切都在隱忍而克制,「西西,你和我說實話。」
西西試圖避開他的視線,他們從小一起長大,她什麼都瞞不過他,何況,他是心理醫生,他靜靜伏在她病床前,碰碰她的手,再度默然發問,「和我說實話。」
「我愛他。」西西低低道,半闔著雙眼,躲開他幾乎要爆炸的眼神。
「你說什麼胡話?」欒東急了,「他是殺人犯,劫持了三個多月,他被判死刑是活該。」
記憶排山倒海地湧來,她恍惚間憶起了那個飄雪的午後,風雪琳琅,漫山遍野漂泊的都是涼而溫的雪,她撐起身來,抓著欒東的手,發瘋一樣問他,「他不是故意殺人的,他有應激性綜合症,那時候是病發才會衝動失手的。他應該不會被判死刑,對不對,對不對?」
欒東按住她肩膀,「西西,你冷靜點,你和他沒關係,沒關係!他害了你,劫持了你,他是殺人犯。」
「可我愛他。」西西默然神傷,聲音驟冷。
「你這是得了斯德哥爾摩綜合徵,你清醒點別著急,我會幫你慢慢恢復治好的,好不好?」欒東輕聲哄她,慌亂地給她擦著淚,他談過不計其數的女友,風花雪月的浪子此刻竟然手忙腳亂。
「斯德哥爾摩是錯的還是對的?」西西垂眸,聲音緩緩,「如果是錯的,也就錯了,如果是對的,還是錯了,到頭來不都是錯麼。」
她抬眼看著他,無限傷感又從容,平靜道,「我的生活好像已經毀了吧。」他帶給她的印記,是永恆難以磨滅的。
「什麼叫毀,你老了沒人娶大不了我娶。」欒東咬著牙,刻意的漫不經心。
「哦,那就真毀了。」她笑,眼裡淚花閃閃,欒東也笑,兩人笑著笑著,他伸手給她抹淚,無意間看到她手腕上的藍寶石手錶,VANCLEEF, 難以尋覓的范克里夫,FOR OUR CONTRACT,1937年那場驚動世紀的愛情,如今被風雨打濕,落在她纖細的手腕上。
「西西,他和你求婚了?」欒東修長眉毛皺起,一張□□臉分外嚴肅。
「你怎麼知道?」西西不解地看著他,他的話正戳中她心裡痛處。
「甭管,你答應沒?」欒東心裡暗器感嘆她的頭笨眼拙,不過還好是又笨又拙,認不出不知曉最好。
西西無聲搖搖頭,腦袋歪向一側,「我不能離開我爸媽。」
「你還算有良心。」欒東悶哼一聲,繼續給她講著笑話和各種新鮮事,不多時兩人又是一如既往地吵鬧起來,西西爸媽在門口看到兩人又是掐架不停,默默在病房外相視一笑。
下午欒東正笨手笨腳給她削蘋果,正是抱怨個不停,叩門聲響起,門口站著一個身材頎長的男子,眼梢的餘光威嚴而冷淡,卻是毫不掩飾的人情世故,鎮定地自報門戶,「我是刑警第一大隊的輔助偵探,路言。」
☆、殊途
西西心裡咯噔一聲,身子有些發抖,她想起來了,就是因為這個人的造訪他才會帶她倉皇逃亡,她身子禁不住地發抖,死死拽著被角,欒東皺皺眉,「呃,您有什麼事嗎?」
「作為刑警大隊的輔助,我想親自向被害人了解一下情況。」路言冷靜道。
「我能在場嗎?」欒東見西西一直在打哆嗦,以為她下意識有些怕生畏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