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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23:01 作者: 百代山嵐
西西愣了下,呆呆道,「如果我愛你,我就是愛的你。」
他哦了一聲,板著臉音調提高了幾分,不停地念著,「如果,如果呀,」忽而又弔詭一笑,聲音甜的似浸了蜜糖,搖著她的手低低懇求道,「去掉如果好不好?」
西西漲紅了臉,別過頭去不說話,他逼問的緊了,討來她一句輕罵,「你這人真討厭。」
說完,西西飛快躲進了浴室,一把把掬著冷水洗臉,涼水沖淬身心,她又打開花灑沐浴在紛繁的水絲中,日色夜色顛倒了,一切在溫煦中變得酥慵起來。
她沐浴完時他一手提著琺瑯紋茶壺在餐桌前調茶,甜香嚴靜,換半茶匙幸樂。西西髮絲間浸了水濕漉漉的,正要拿毛巾擦頭髮,他忽然開門走了進來,西西心弦繃緊,心裡情形還好自己換好了睡衣,不悅地喝他,「色狼你出去。」
他嘆口氣,頗為心累地解釋,「我聽到水聲停了才進來的。」
「那我要是換衣服呢。」西西忿忿道。
他若有所思地將她周身打量下,而後嘖嘖,「說的我好像沒看過一樣。」
西西慍了氣,抓著毛巾要甩他,他一把拽了過去連同她跌在懷裡,靜靜抱了她一會,而後拿著毛巾給她擦頭髮,耐著心一縷一縷的,不疾不徐,時光慢的不容飛逝,宛若靜止一般。
外面風雨琳琅,室內水月洞天,她抬眼看他,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她不喜歡吹風機的熱氣,噴的滿臉都是乾乾熱熱的,他點著她腦袋,「不吹乾了要害感冒。」
說著要給她吹頭髮,西西晃著腦袋說不,而後一閃身便跑出了浴室,他將吹風機掛好,默默笑著,指尖存了一縷她的長髮,溫溫存存的仿佛熨帖在心裡。
夜裡紛紛揚揚又起了雪,彌天而下,晦昧徹敝的氛圍,異乎晨曦暮靄,柔和酥慵,素素靜靜。
雪夜頃無聲息,西西閉眼沉睡,他給她掩好被子,她總是特別怕冷,蓋好時她睜眼醒了,似睡非睡地望著他,眼睛空明澄澈,他捏了捏她的臉,色與雪同,香氣清馥,她皺皺眉有些惱,掰開他的手,二人彼此取暖,緊摟偎熨。
心靠的如此之近,心跳聲都一時發緊了,他有一種前所未有的釋然,恍如一囚徒,在亂夢中倏爾出獄,褪了枷鎖。他吻她胸口,仍是原來的位置,更低了些,意亂神迷。
他的牙齒像是槭葉的鋸齒,裂片尖銳,麻痒痒地割據,繼而噬咬耳垂,吮吸,耳鬢廝磨間西西有些害怕,她推了推他,他心裡會意,發乎情止乎禮,中國人的美總是如此含蓄而約束,卻也因此更磨人心神。
一臉幾日的雪滌盪靈魂,西西坐在落地窗前靜靜寫字刷刷畫畫,一個人安詳靜謐,籠罩著冬日斜暉獨有的靜。
他在沙發上隨意斜倚著,一手端著咖啡,抬手間便是抑揚頓挫的曼妙輕盈,聽著她沙沙不停的寫字聲,總覺得呼呼的仿佛樹葉響,風過了,風尾繞在指尖,凝神細思時,白襯衫的翻領帶了些漫不經心的摺痕。
他忽爾起身,書隨意散落在地上,一手搖著吧檯上的紛呈佳釀,眷悅精巧杯盞,自斟旨酒,或冰鎮或沁溫,饕餮美色,端的是無欲無求的情。
西西寫字的聲音不覺止了,她視線從窗外移開,驀然回神間,他悠然伸展一對修長的腿,立在吧檯前微微頷首,淺啜甜釀,雙眼半閉,眼中混合了幾種變幻莫測的情愫卻不忘時時瞥她一眼,姽嫿幽靜於無聲處。
她起身,他放下杯子,彼此相互望著,外面飛雪,桐花萬里路,連朝語不息。
一瞬間,不早不晚,忽忽斷定了。
她忽而忘言,猶不敢言,有些膽怯地望著他謎一樣的臉,覺得他的眼神如此奢侈,她卻是一貧如洗。
他們是兩個世界的人,可造化弄人,都怪弄人的造化,偏偏擁在一根弦上,避不得,逃不得,只好一味冷到骨子裡,放肆地暖到骨子裡。
他沒有逼迫她半分,靜靜抬手搖著琉璃杯子,溫和問她,「喝嗎?」
西西破天荒點點頭,他幾乎是小跑著迎接,牽著她的手,即便兩人只有半步之遙。
西西小口抿了下,皺眉說苦,他揪揪她頭髮,糾正道,「明明是甜的。」
「苦的。」
「甜的。」
「苦----」他攬她入懷,下巴抵在她肩上,靜靜道,「你再不來,我就要下雪了。」他獨有習於冷,志於成冰的孤獨,有燈芯草一般奢靡凋零的身世,她有溫暖的弦。
未曾過多言語,時光在憂愁和歡樂中流逝。
同床共枕休戚與共,他數次從噩夢中驚醒,一輪輪畫面在記憶中浮光掠影,破敗的貧民區,污濁的天空,淚眼,古堡,嘲諷,瘋癲,行屍走肉毀屍滅跡,久違的亂緒正從墳墓中爬起。
緊閉著雙眼,受不住時正是默默承受時,脈搏錯亂跳動著,西西從迷濛中醒了,一句話未說,只是伸出手抱住他,懶懶往他懷裡倚了倚,他心神怔忡,心念遺棄散落,行將散失時被她的體溫暖化,頭深深埋到她髮絲間,無比貪戀她身上的香氣,食髓入骨宛若罌粟。
他有時總是那樣性情不定,翻雲覆雨,一手遮天的陰沉冷漠,看西西時眼神刻意避開,幽冥閃爍如鎏金鬼火,繼而一個人不停息地抽菸,煙氣繚繞間失魂落魄地望著透明的空氣,頹自落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