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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宋顏玉也笑了。

    她突然停下步子，轉過身，抬起頭看著方舟說：「吶方舟，如果說以前的我是別人說什麼都信，那經歷過這次的事情，我也該長長腦子了----你所做的應該不只是那麼輕描淡寫的一句，裡面的人際扯皮、進程把握、各方動態的監控，其實都趕得上一個小型活動了。」

    方舟抿著唇，沒說話。

    宋顏玉歪著腦袋問他：「為什麼不敢跟我細講？」

    方舟垂著頭：「顏玉，我......」他垂在腿邊的手握得緊緊的。

    宋顏玉低頭看了一眼，抬著頭又說：「你在害怕，方舟，你在怕什麼？」

    怕你知道我有那麼黑暗不堪的一面。

    怕你覺得我心機深沉可怕。

    怕你從此再也不肯靠近我、依賴我。

    怕我從此再也不能看到你對我露出那樣溫暖又可愛的笑容。

    怕你從此再也沒有辦法成為我依賴的港灣，成為找回曾經單純的自我的那片淨土。

    方舟有無數句話想說，到了嘴邊卻成了一句：「我......」

    他下意識後退了一步。

    宋顏玉立刻上前一步，邊走邊說：「我之前和羅茜茜打過電話，聽說了一些你高四時候的經歷。」

    方舟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僵了。

    然後他聽到宋顏玉又說：「之前也聽其他人說，他們其實挺怕你的，總覺得你有時候太成熟了，心思太深，不想我們現在這個年齡孩子應有的樣子。」

    所以呢？

    方舟問：「你也怕我嗎？」他的聲音又干又澀，還有點啞。

    他的手臂微微顫抖，嘴唇微微抖動，像是只被雨淋得渾身濕透的大狗，要多可憐有多可憐。

    宋顏玉甚至覺得，如果她說一句「怕」，面前這隻整張臉都垮了的方大狗就能立馬哭給她看。

    然後宋顏玉就徹底繃不住了，她一巴掌拍在方舟的腦袋上：「喂！方舟！睜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好嘛？我，宋顏玉，看起來像很怕你的嗎？」

    「嗯？」本來快被宋小貓折磨到精神崩潰的方大狗突然瞪大了眼睛，一臉的茫然無措。

    有一瞬間，宋顏玉覺得她跟方舟應該是調換了人設----智商時刻在線冷靜優雅的是她，而那個總是冒著傻氣需要別人引導的卻是方舟。

    宋顏玉：「.......」

    唉，本來在她的預想中，方舟可能會覺得不安，但仍然會保持著最基本的優雅和冷靜，哪怕表情是憂傷的。

    但......

    好吧，方大狗的崩潰成功讓她把自己的表白詞給忘掉了----

    沒錯，宋顏玉說這麼一大堆讓方舟崩潰的話本來是想搞個欲揚先抑的告白來著。

    方家出事之後，方舟沒有聯繫過任何以前的同學，他不想讓同學知道這些事情，尤其是宋顏玉和王家亮。

    但羅茜茜的父親和方海有生意上的往來，所以這些事情他一直都是知道的。

    不過，由於羅父和方家交情並不深，最先只是持觀望態度，而方舟當年求人的時候也因著跟羅茜茜的關係刻意避開了他家，所以羅父也就乾脆在女兒面前把事情瞞下來，省的女兒因著跟方舟的交情攛掇他做出什麼「不理智」的事情來。

    後來方父出獄，羅父才向方家伸出了援手。

    而這些事情，羅茜茜是今年暑假回家後才知道的。

    羅茜茜自然是對父親發了好大一通脾氣----雖然並沒有什麼用。她對方舟滿心愧疚，所以後面當方舟幾次問起宋顏玉的時候，羅茜茜都是毫不猶豫地賣閨蜜。

    「剛開始聽爸爸說當時方舟為了給他父親翻案做出的一些事情的時候，我還真是嚇得不輕，甚至覺得這個人心機深沉到可怕。可是玉玉，當方舟後來跟我打電話的時候，我發現他還是那副樣子，甚至多了點小心翼翼的試探，似乎很怕我知道他以前的那些事情。

    「其實他沒有變啊玉玉，他還是我們以前認識的那個方舟。哪怕他成長了很多，或許也不再是像我們這種傻白甜的模樣，但他還是我們認識的那個善良的正直的溫柔的方舟啊......」

    那一晚，羅茜茜說了很多，一半是方舟過去的經歷，一半是在試圖寬慰宋顏玉。她怕宋顏玉因為這些舊事對方舟生出不好的感覺，甚至會阻礙他們兩個之間的感情發展。如果真是這樣，那她的罪過可就大了！

    可是宋顏玉聽完後卻哭了。

    一半是心疼，一半是內疚。

    宋顏玉心疼著當年那個絕望無依、不得不逼著自己成長的方舟，內疚於大一時一心想跟方舟劃清界限的冷漠的自己----

    如果她早點關心他就好了。

    如果她能陪著他就好了，哪怕是隔著好幾百公里，哪怕是只能通過打電話的方式聯繫，但至少她還能聽到他的聲音，還能在他無助而崩潰的時候說上一句：沒關係，有我陪著你。

    那一刻，宋顏玉就下定了決心，她要和方舟在一起----

    方舟親人離世的時候她沒能陪著他熬過那段黑暗的歲月。

    方舟生病的時候她沒能陪他度過那段孤獨又壓抑的時光。

    就連方舟家裡接連出事、最痛苦最壓抑的時候，她還是沒有陪在他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