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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06:44 作者: 南煙南下
秦漪微勾唇角,闔住帳冊輕輕撥動算盤, 瑩白指尖在醬色算珠上來回划動,清脆的聲響在耳畔響起。
「夫人今日來是為敘舊?」
蘇月遙斂下眉眼, 泛白的唇瓣一張一合發出沙啞的聲音。
「三年前, 我逼著讓他在你我之間做選擇,最後,他還是為了所謂的道義選了你。」
她馱著腰背, 再無半點當年宮宴上紅裙少女的英姿颯爽。
「我負氣離開京城時,他去三道坡送我,他說他要娶你只是因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不可違,此生此世他心裡只有我一個。」
說到此處時她微微哽咽,眼圈也早已有些發紅。
「為了他這句話,我在南疆等了他兩年,可等來的卻是你們二人即將完婚的消息。」
她微揚起頭,臉上扯出一抹苦笑,「即便如此,我還是義無反顧地趕了回來,那時候我未曾想過太多,甚至覺得,哪怕給他做妾也沒什麼,只要能與他在一起。」
秦漪靜靜地看著她,唇邊笑意若有若無。
「秦漪,你知不知道那時候我有多嫉妒你?就因為你比我先認識他,你就能名正言順地做他妻子,而我呢?」
蘇月遙攥緊手指,終還是未忍住鼻頭的酸楚,眼角兩行熱淚滾滾而下,她倔強地用手背揩去眼淚,雙目直視著秦漪。
「可你也沒比我好哪去,被自己的竹馬夫君放火殺害,這種滋味定不好受吧?」
秦漪淺淺一笑,「這種滋味好不好受,想必夫人已深有體會。」
聽到這句話,蘇月遙臉色一白,手心不由自主地摸上自己的小腹。
那裡,曾有過一個孩子。
「現在想來,我大抵是這世上最蠢的女子,可所有的路都是我自己選的,我不後悔。」
她坐直身子,字句平靜,「我今日過來,是想為過往種種為你道歉,如今我也算是罪有應得,作繭自縛。」
秦漪抱住胳膊朝後倚去,「夫人,若我沒猜錯,那日你在府中設宴邀請豫王前去,應是特意為我準備的大禮吧?」
聞言,蘇月遙眸色微變,良久,她掐著掌心低聲道:「此舉是我手段卑劣,我承認。」
「我非聖賢,夫人以為你那一句輕飄飄的抱歉就能抵消過往一切?」
秦漪展顏一笑,眸中卻沒有半點溫度,「同為女子,你我所犯最大過錯無外乎愛上同一個負心男人,可我從未因此怨恨過你什麼,過去,我只道自己不夠好,沒能走進他心裡,就連得知你要從南疆回來我心中都只有萬般惶恐,而夫人不用做什麼就已經贏了。」
她漫不經心地撥弄著腰間環佩,今日這襲翠綠裙衫與白玉甚是相襯,「夫人如今所受之苦確實惹人唏噓,可夫人自始至終都忘了,我從未虧欠過你什麼,在這段孽緣里,我從來都是最痛苦的那個。」
「為了他,你不惜使出種種不齒手段對付我,可我究竟有何錯呢?是不該生在宣平侯府,不該被指婚給他,還是不該擋了你們的情路?」
蘇月遙躲開她視線,手心裡不覺生出一層汗水。
「夫人,我走到今日這一步又豈是死裡逃生四個字能描述的?你可知我受過多少罪忍了多少辱。」秦漪扯扯嘴角,緩緩開口,「我也只是個尋常女子,就這一條賤命。」
聽到這話,蘇月遙回眸凝視著秦漪,久久說不出話來,她努力動了動唇,最終也只是擠出「對不起」三個字。
「日後,將軍府會聽令於晉王殿下,這是我如今唯一能做的。」她抬手行了一記抱拳禮,聲音堅定,「後會無期。」
*
為了能將周子濯救出來,周常明這幾日沒少四處走動關係,可惜此案已是板上釘釘的事實,又有晉王和蔡大人作證,誰還有那個膽子去多管閒事。
兒子在獄中情況不明,兒媳又賭氣回了娘家,魏氏都快急上火了。
有言道屋漏偏逢連夜雨,魏氏才勉強歇了會兒神,便聽周子瑩的貼身侍女玉蘭帶來一個不好的消息。
「夫人,三姑娘她身子越發不好了。」
見玉蘭面色沉重,魏氏心頭一緊,「前兩日大夫來不還說有好轉了?怎麼突然又病得厲害了?」
玉蘭掰著手指支支吾吾,見狀,魏氏柳眉一蹙沉下臉來,「還不快說!」
「回夫人,昨兒晚上兩個小丫頭在院裡說閒話,姑娘不小心聽見少爺被帶走的事了……」
「混帳!」魏氏猛拍桌子,震得茶盞一陣亂晃,「我怎麼交代你們的?千叮嚀萬囑咐不要讓她知道,你們都是吃白飯的不成!」
自打年前那一病,周子瑩至今都病懨懨的,尋來的大夫都說她這是心病,是憂思過重所致。
可不論魏氏怎麼問她都不肯說心裡藏的究竟是何事,周府上下只能眼睜睜看著她日漸消瘦。
上回見了秦漪後倒是好了些,可那時她就已經病入膏肓了,全憑一口氣吊著,如今聽到自家兄長入獄一事,累月積壓的鬱氣便攢到一處了。
玉蘭低垂著頭大氣不敢出一聲,又聽魏氏呵斥道:「把那兩個婢子給我拉出去杖斃!」
這句話叫玉蘭渾身一哆嗦,可到底不好觸她的眉頭,只得先領命退下。
周常明才從書房回來就見魏氏急匆匆要往周子瑩住處去,見著他後魏氏好似找到主心骨一樣瞬間紅了眼眶。
「老爺,子瑩又病得厲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