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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3-09-26 19:06:44 作者: 南煙南下
他夾在兩人中間可謂左右為難,起初還願費些口舌勸解一二,可如今,他當真是厭煩了。
若秦漪在,定不會讓他因這些事而憂心,他默默地想。
「……據說寶寧街那家醉香樓換了主子,還是個從北越來的女子,不過此人至今還未露過真容,她啊出行時總戴著面紗,身邊僕人前擁後簇,這陣勢都快攆上宮裡的娘娘了。」
說起京城裡的趣聞,眾人瞬間來了興致,各個眼前放量支棱著耳朵,哪還有半點所謂的文人傲骨。
而聽到北越二字,周子濯回過神來,隨意端起茶盞小抿幾口,兩耳卻仔細聽著他們的話。
先前那男子笑了聲,探著脖子壓低聲音:「我倒是有幸見過她一次,雖說沒看見正臉,不過那身段實在是妙,回首舉步恰似楊柳裊裊,香風拂拂,美哉,美哉!」
討論起女子來,這幾個年輕人都不再端著,嘴角浮出會意的笑容。
「說起這個我倒想起一件事來。」另一男子搖著扇子看向周子濯,「周兄,你府里那兩個丫鬟可找回來了?」
「不曾。」周子濯淡淡回答。
「我前幾日路過醉香樓的時候,隱隱好像瞧著個姑娘,跟那畫像上的其中一個長得有那麼幾分相似。」
周子濯聞言眉頭緊蹙:「此話當真?」
「其實我也說不準,我跟她就是打了個照面,模樣是有點像,不過也許只是我眼花了。」男子笑答。
「嗨,是不是本尊派人一探就知,這有什麼難的。」一白衣公子擺手道,「沒準兒還能趁機一睹那神秘女子的芳容。」
一句話讓眾人哄堂大笑,而周子濯仿若未聞,斂目沉思。
就在這時,一艘美輪美奐的畫舫自西向東緩緩駛來,畫舫有上下兩層,飛檐翹角好生氣派,船身張燈結彩雕樑畫棟,在那一眾小巧遊船中格外顯眼。
「呦!」原本正在喝茶的男子瞥見畫舫上的人時忽的驚訝喊了聲,「快瞧!那就是我剛才說的從北越來的美人兒!」
其餘人皆聞聲望去,便見花窗處倚著個女子,她身著一襲淺紫紗裙,肩若削成,腰若約素,芙蓉雲鬢隨風飄搖,正如九天之外的仙女誤入凡間,令人一眼難忘。
她慵懶愜意地倚靠在欄杆前,一手微抬,露出瑩潤藕臂,另一隻手不時往水裡揮灑著什麼,引得魚兒爭先恐後追趕著船隻。
圍在她左右的姑娘皆捂嘴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在湖畔四處迴蕩,更比這大好春光還叫人心動。
此情此景讓這些男子看呆了眼,只可惜,他們伸長了脖子也未窺見她真容,這一刻,他們恨不得化作一陣狂風,將那礙人的面紗給吹去,也好看看,這女子究竟是何天香國色。
周子濯目光從那女子身上輕輕掠過,卻也正是這一眼,讓他如遭雷劈僵在遠處。
這身影,為何這般熟悉。
他心頭莫名一陣狂跳,目光不由的隨著畫舫上的人而移動,可不等他看仔細,那女子已盈盈走進船艙里去了。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也不知該是何等男子能得到這樣的美人兒。」有人感慨一聲。
周子濯抿唇不語,待看見那畫舫在對岸停靠下後起身說道:「諸位慢聊,我還有事,先行一步。」
不等眾人反應過來,他已匆匆離開涼亭。
*
自回到西臨城,秦漪夜夜噩夢,夢裡皆是滾燙的大火,和那些活在人間的魑魅魍魎的醜陋嘴臉,由此可見,這座城池給她帶來了多大傷痛。
每逢此際她便會想起觀南,猶記得,當他親口對她說出自己已經還俗時她有多麼震動,還有深厚的愧疚。
相比起他,她真是世俗狹隘太多。
「坊主,您可是又想觀南法師了?」見她暗自出神,同行的侍女笑著打趣道。
「什麼法師,人家現在是皇子。」另一姑娘糾正道。
秦漪淺淺一笑,對自己的心意毫不遮掩:「是啊,我確是有些想他了。」
可惜他近來被要事纏身走不開,畢竟皇子認祖歸宗是大事,又加上他曾經聖僧的身份,這段時日有的是他忙活。
但他每日總會尋出些時間來見她,雖每次相雖格外匆忙,但她也已知足。
所有一切似乎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可有兩件事一直困擾著她。
其一,若陛下知曉了她的真實身份會做出什麼她無法想像;其二,去年那場大火的真兇該從何查起她尚未理清頭緒。
一出神,她一腳踩進草叢裡的水窪中,鞋襪登時被打濕,侍女留意到後忙彎身去擦,她縮回腳止住,提起裙擺半蹲下身子朝袖中摸去。
袖中空無一物,她無奈好笑:「為何我總是丟三落四的。」
話音剛落,茂盛的樹林中走出一男子,在她們身後不遠處停下。
「姑娘可是在找這個?」
聽到久違而熟悉的聲音秦漪心頭一緊,袖下手指緊緊攥在一處。
她原以為有朝一日再見到周子濯時她定是波瀾不驚的,可她到底高估了自己。
不過,種種往事日日夜夜在她心頭縈繞,無數聲音在提醒著她不能忘記那段痛苦的歲月,如今,她對他只有憎惡,除此之外再無半點留念。
走在右手邊的丫鬟扭頭看了眼,便瞧見一玄衣男子手執一方帕子,兩眼直盯著秦漪的背影。